眼瞅着于法医一而再，再而三将话题扭到颅面复原技术来。
“于法医，以骨画皮和颅面复原技术不同，它主要是靠我的主观判断与绘画经验来完成的。”李天佑有点无奈。
上一次在市局，他和张法医就着这个问题，愣是讨论了近一个小时，没想到过来冰城后，还得再次讨论。
于法医微笑着说道：“我知道，师兄他跟我唠过这事儿了。”
“那你是想说？”李天佑好奇地问道。
看来这于法医的师兄，就是张法医了。
于法医并没有直接回答李天佑的问题，而是讲起了他那个中科院的老友，带着学生复原猿人头像的事情。
后来猿人头像复原成功后，又邀请了于法医过去四九城观看。
也就是从那时起，于法医知道了颅面复原技术，也对其升起了兴趣。
听着听着，李天佑也似乎明白了于法医想要说什么，“您老是想让我照王何的笔记，再给您写一份？”
于法医扭捏着点了点头，笑容也变得尴尬：“不瞒你说，自从复原了猿人头像后，颅面复原技术这块就再无进展，所以...”
所以在看到王何照着笔记“以骨画皮”时，于法医心动了。
这要是能大致得出颅骨生前的相貌，再反推出脸上软组织的分布和形态，那岂不是能将这项新技术运用在法医学中。
于法医设想得很美好，李天佑却是听得心里直发慌。
他，这是一不小心推动颅面复原技术，先一步艺术化了？
冰城公安局，询问室。
再次将一波来认模拟画像的家属送走后，齐公安再也忍不住了，语气怀疑：
“老黄，这都第六拨人儿了，这画像到底准不准啊？”
“你问我？那我上哪知道去！”
黄公安也很烦躁，猛盯桌上放着的两幅画像：“急啥，不还有三个失踪人口吗？”
可要是这三个失踪人口的家属还认不出来，那他们冰城公安局就要沦为笑柄了。
反正就两个原因，要不就失踪人口排查不到位，要不就是这模拟画像压根就是错的。
“来了来了，这两位是莫雅丽的爹妈。”负责招待的赵公安又领进来一男一女。
刚走进来，莫大爷就急切地问道：“同志，难不成有俺家雅丽的信儿了？”
“先坐下，有啥话咱再慢慢唠。”黄公安朝两人招了招手。
“哎。”莫大爷扶着一脸苍白的莫大妈缓缓坐下。
这下子，两人也看到了桌子上的画像。
莫大妈声音发颤：“公安同志，这画像咋回事，跟俺家雅丽有啥关系？”
“前儿不是喊你们来认尸嘛，这是她的长相，瞅瞅认识不？”黄公安眉头紧皱。
流程还没开始走，可在他瞧见这两人看到画像后的反应，心里就有数了。
这画像里的人，也不是莫雅丽。
莫大爷连忙摆手：“这指定不是俺家雅丽，模样差老远啦！”
莫大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跟着莫大爷的否认连连摇头。
“好勒，辛苦二位跑一趟。”黄公安努力挤出点和善的笑容：“有莫雅丽的信儿，我指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二位。”
只不过这点儿笑容，在莫大爷和莫大妈走出询问室后，迅速消失。
黄公安揉着眉头，语气烦躁：“一山，下一个。”
“哎~”
齐公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就剩俩没认了，他就说这模拟画像不靠谱，光凭个脑瓜壳子，咋可能画出人活着时的模样。
“邱大爷，您可瞅着点道儿，慢点儿走，别磕着碰着！”赵公安推开了门，小心地叮嘱着。
邱大爷弯着腰，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道：“好，多谢公安同志。”
一见到邱大爷，黄公安心里蓦然一紧，立马追问赵公安：
“一山，张二丫的爹妈没过来吗？”
这邱大爷的成分是富农，前几年受了不少批斗，导致整个人变得战战兢兢。
上次来认尸，愣是在外头等到最后一个才进来，期间也是各种谨小慎微，生怕惹起他人的不快。
可如今邱大爷先行进来，难不成后头没人了？
这要是再少一人，那找到尸源的可能性不是更低了。
赵公安的摇头，也印证了黄公安心里的猜测。
“张二丫他爹妈说是农忙抽不开身，得过阵子才能过来。”
张二丫爹妈上次过来公安局就不情不愿的，这一次更是扯了个农忙的借口。
“秀英！”
邱大爷猛地扑到桌子上，颤抖着手凑近，轻轻地抚上了人像的脸。
这一声叫喊，顿时让黄公安几人打了个激灵。
黄公安整了整脸色，问道：“邱大爷，你可瞅准咯，这画像上的人当真是邱秀英不？”
“是秀英，就是俺家秀英。”邱大爷神色激动。
黄、齐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喜，竟然还真通过这模拟画像，找到了尸源。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先想想该怎么把这噩耗告诉邱大爷。
两人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邱大爷似乎也察觉到异样，脸色骤变：
“公安同志，前儿你们叫我来人的那尸首，莫不是俺家秀英吧？”
“邱大爷，节哀顺变呐！”黄公安迟疑地点了点头。
“秀英啊！”
两行浊泪顺着邱大爷的脸上滑落，他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发出悲痛的哀嚎。
齐公安还想着出言安慰下邱大爷，却被黄公安给阻止了。
“让他先哭一阵儿吧，心里能好受些。”
他看过邱秀英的资料，早些年被批斗的时候，邱秀英的母亲没能扛住，只剩下父女俩相依为命，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后来邱秀英也争气，考上了中专，虽然经历了一些坎坷，但总归是入学了。
要知道，这时候的阶级斗争观念浓厚，中专院校招生时会非常注重家庭成分。
富农，这个被视为有一定剥削性质的阶层。
日常生活中都逃不过周围人的鄙夷，更别说子女上学的事情。
邱秀英的入学政审无疑会比其他人更为严格，受到更多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