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六年十二月底,彰武军以“履行条约义务”,帮助萧思温对付耶律璟为名,三万党项汉人混编骑兵,开进了朔州非军事区。
距离辽国西京大同府,只有一步之遥。
萧思温初时以为徐灏真是帮他来了,欢喜莫名,下令大同府提供向导和驻地,又给徐灏写信,说你来帮我,我足感盛情,但今年收成不好,国内饿殍遍地,连自己的军粮都不够用,实在没有多余的辎重和给养给你。
哭完穷就狮子大开口,听说你那里连年丰收,我知道你有钱有粮,你给我拿点.........
他敢漫天讨价,徐灏就敢坐地还钱,回信说道,你上次和我借的钱粮还没有还清,还想要没问题,把大同府割让给我,我还给你援助,我还能帮你打耶律璟。
萧思温勃然大怒,回信张口就骂,你他娘的徐灏,趁火打劫是吧,老子还不要了呢,你给我滚出朔州。
就这样你来我往,一月初的时候,终于达成协议,允许彰武军通过大同府和居庸关,条件是徐灏再付出一大笔钱粮棉布的无息援助,还有二十门 萧思温心心念念的小口径火炮。
萧思温不是傻子,虽然徐灏从没说过,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非要取得大同府,尤其是战略重地的居庸关通行权。
作为一个政治家,萧思温其实不难得出结论,一定是和中原形势有关。
徐灏要进军中原,对他来说,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好的方面,中原越乱,对他来说,越是能火中取栗,最好汉人自相残杀,死的越多越好。
坏的方面就是徐灏这个人,他萧思温实在是有些畏惧,如果他真的一统中原,那对辽国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现在他实在没有精力去干涉中原局势,耶律璟也不知道许了什么好处,居然说服了北方的女真、乌古、蒙兀、室韦等部,纠结了三四万人南下,和辽国正规军打成一团。
重点说一下这个蒙兀部,在辽金文献中,他们被称为“萌古”“朦骨”“蒙古里”,就是后来蒙古族的前身。
大名鼎鼎的成吉思汗,就是这个“蒙兀”的后代。
这些人来自穷山恶水,穷得只剩烂命一条,所以骁勇善战,悍不畏死,辽国的正规军很是吃了几个败仗,要是没有徐灏大批的经济军事援助,恐怕辽阳就要丢了。
萧思温明知道徐灏的援助不是白拿的,这个雷早晚有一天会爆,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不拿就要亡国。
徐灏则明知道萧思温这货不怀好意,随时能赖账,他本来可以干脆派兵夺了大同,进而夺取居庸关,威慑幽州,但是这个办法在政治上失分太多,萧思温再怎么说也是个契丹贵族,倘若把他逼得和耶律璟讲和,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必须打下去,打得越厉害,流的血越多,越符合徐灏的利益。
协议甫一达成,彰武军的后勤部门全力动员,沿着大同、归化州(张家口)、居庸关..........一路向东,建立转运站,大批囤积粮草、火药、被服、药品等物资。
另一路则向关中进发,意图把后勤转运中心,修到潼关去。
王彦超睁一只闭一只眼,装看不到,任由徐灏施为,还派人帮忙。
而这个时候,赵匡胤也不是什么也没干,十二月,他以皇帝名义下旨,遣他的结拜兄弟,安国军节度使李继勋,率兵两万出洛阳西来,意图占领陕州,进而封锁潼关。
圣旨还没出中书省,就已经被摆在了徐灏的案头,现在朝廷中三心二意、两边下注的人,不要太多,就算皇帝身边的宦官,都被买通了几个。
赵匡胤的举动,打破了两边的平衡,立即引起了徐灏的激烈反应。
消息传到的当日,徐灏命令曹彬率兵三万南下,屯兵河中府,兵逼长安,强迫王彦超必须选边站。
形势比人强,在几万大军的威慑下,三天后,王彦超给徐灏上表,请求彰武军“协防”长安。
收拾了长安的王彦超,关中彻底稳固,曹彬率兵东去,仗着马多,昼夜不停,抢先占领陕州。
陕州之重要,看地图就知道,中条山与秦岭、崤山围成一条通道,这条通道叫做“崤坂函谷”,连接着洛阳盆地和关中平原。
它不仅是东西交通的要塞,更是军事战略要地。
这个陕州(三门峡),就位于“崤坂函谷”的东头,后世的“陕西省”之名,就来源于“陕州”,意为“陕州之西”,又名陕西。
陕州又叫弘农、恒农,是西入关中的必经之路,军事上讲守关(中)必守陕(县),陕州若失,单凭一个潼关,很难长久阻敌。
这个时候,毕竟还没有扯破脸皮,李继勋的军队以步兵为主,慢慢腾腾的,还没等走到陕州,就听说陕州已经被彰武军占领了。
他只得停在半路,给汴梁请示,双方剑拔弩张,只要一个火星就会撩起大火。
几天之后,朝廷公文发到前线,要李继勋暂退,第一次军事危机解除。
不过徐、赵之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到现在为止,再无转圜余地了。
赵匡胤也没想到徐灏反应能这般激烈,随即给徐灏亲笔写了一封信。
信中说他派兵赴陕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着稳固关中,倘若王爷不喜,我撤回来就是,可千万别引起误会。
又说他对朝政没什么想法,倒是王爷雄才大略,若能来大梁主持朝政,他愿意交出禁军兵权,本人宁愿解甲归田,回乡种地。
内书房中,徐灏一边看一边笑,傻子才信他的鬼话,要是他徐灏敢于孤身去汴梁,保证活不过一个月。
“爹爹”下面一只小手伸上来,在他鼻子上按了一下。
“阿卉要做什么?”徐灏低下头,在怀里粉琢玉砌的小人脸上重重一吻。
侧面坐着的孟若梦看了看这父女两个,微笑着摇了摇头。
徐灏捏着女儿的小手,拿起毛笔,在信上歪歪扭扭的画了个“x”,父女两人一齐哈哈大笑。
折起信来,交给孟若梦,笑道:“回头烧了吧”
孟若梦接过来顺手放在一边,后来把这事忘了,这封信被夹在文件里归了档,几百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又重见天日,把这段波澜诡异的历史,放在了后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