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两名刺客突然出现,他们抓不到人。
刘景昼只好加派人员值守。
长治的案子很简单,他紧锣密鼓安排证人、证词与证物,一揽包收回长安。
叶玉不太敢出门,一直待在房中,生怕再遇见刺客。
两日很快过去,要回长安了,她的心绪愈发激动。
两名侍婢给她戴上帷帽,刚出驿馆,叶玉就看见昔日趾高气昂的燕来县令徐旌、威武郡守常沛坐在囚车内。
二人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变得焦思萎靡、潦倒窘迫。
叶玉经过囚车,突然停下脚步。
她撩开帷帽,做出翻白眼、吐舌头的鬼脸,没法打一顿,那就气他们一顿。
看见她还活着,只怕他们一路上都没办法睡个好觉吧?
二人果真瞪大双眼、青着一张脸,这女贼首怎么没事?
大司马不是说她这回必死吗?真让她回长安,当年的事就瞒不住了!
二人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
她轻哼一声,他们也有今天?而后嬉皮笑脸道:“长安见。”
在二人的目光下,她上了马车,刘景昼早已在内等候,他正撩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色出神。
一双清浅的褐色瞳仁变得沉沉、幽幽地。
叶玉上来了,他立即回神,眉眼溢出一抹风流缊藉。
“玉儿,快来。”
他伸手把叶玉拉到身侧,车厢内铺着一层绸缎,他们席地而坐。
刘景昼从身后的暗格取出一张小几,摆上几盒点心。
往日他在外潇洒,归来一身酒气。
为了免于挨打,总会带些胭脂、点心回来讨好她。
她不爱涂脂抹粉,对吃食倒是很喜欢,桌上是她爱吃的胡饼与杏脯。
叶玉也不客气,先吃起来。
今日起得早、朝阳未升,她还没用晨食就被拉起来,匆忙收拾就出发。
刘景昼打开折扇摇几下,笑道:“玉儿,你忘了先给我。”
昔日她扮演的是端庄矜重的贤惠女,时间太久,她忘记人设了。
叶玉笑了笑,连忙把一个杏脯放到刘景昼嘴里,连忙问:“怎么样?好吃吗?”
刘景昼内心没有预想中的开怀,她变了许多,此次重逢,他们像隔了一层纱。
反倒叫他看不清她心绪如何。
或许是分别太久,加之她在长治受了诸多苦楚,变了也无妨,还是那个人就行。
刘景昼拿出一个小算盘。
昔日刚成婚时,她端庄疏离,嫌弃他是个家道中落、捐官上任的纨绔。
而他嫌弃她是个奸猾佞臣之女。
二人形似陌路,直到她看见他拨弄一个算盘,好奇心起,便跟他学着如何算账谋利。
他们的关系这才亲近起来。
他性子风流不羁、似拘不住的风,她也完全放手,不管束他的行举。
有时逗得过分了,她就像个张牙舞爪的狸猫,一巴掌扇过来,丝毫不惯着他。
也就这时候,戴着假面的人似活了过来,原来那矜持庄重的外表下如此泼辣,她真有趣!
刘景昼越来越爱回家,同她培养感情,教她打理名下的产业生意。
可惜……情到浓时却是生离死别。
当叶玉看见那眼熟的算盘,眼睛亮亮的,他就知道她喜欢这个。
既然关系生疏了,那就重新培养回来。
刘景昼牵着她的手,朗笑一声:“途中无趣,我教你怎么吸金,如何?”
叶玉双眸发光,似两团火炬,她最爱学这个!
*
地方官员各司其职、无诏不得进京。
一旦擅自离开辖区,视同抗命、渎职或谋反。
梁崇等不及朝廷的传召,他原本想抓了高溪山以献俘的名义提前去长安,可惜让他跑了。
他只好传讯到长安,请族亲先同陛下陈情,他后到长安当面禀报军情。
消息刚出发,他闲暇烦闷,漫步至荷湖。
月凉如水,清风起,墙角的竹影摇晃,发出簌簌声。
他提一盏灯照亮一杆金镶玉竹,此物在北地极难成活,千里迢迢运到安定请经验老道的工匠栽种养护,只活了十几根。
那夜相遇,她削断竹子叉鱼之后随手插回去,那根被削断的竹子上半部分已经枯萎凋零。
竹子落了一地的枯叶,竹竿萎缩,软趴趴弯着腰。
但插在泥土部分的竹节却冒出了新芽,焕发新生。
娇贵难养的竹子在死局中谋得一线生机。
她也一样。
梁崇继续往前走,来到凉亭外。
想起那日,她在此处悲愤道:“我自有办法救长治,不劳你费心!”
闹出动静、引来钦差御史、堵上一条命、破开权贵的阻拦,换来直达圣听的机会。
以死地谋生,以险局求胜,原来是这样的办法。
在他出神间隙,陈七得了信使的消息,匆匆赶来。
“主君,威武郡传来消息,御史已经携叶玉归程,留下一千五百名精兵驻守长治。”
梁重站在湖岸边,湖面澄静清平如镜,人与月都落入这镜中。
“嗯,明日启程出发去长安。”
对方队伍庞大,脚程不如他轻骑快马更早抵达长安。
那他就先去为她扫平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