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双信靠在沙发上发呆,手里搓着两个核桃,他配了很久才配出合适的一对苹果园。
天道让他穿书的时候为什么不能让他带着他的核桃?知道盘了多少年才能有那么完美的包浆吗?现在都得重新来过了。
维尔西斯从厨房里出来,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楼双信看过去,发现他把星尘果切成了小兔子的形状,突然就笑了,“你把我当小孩子哄了?”
维尔西斯歪头,也不否认,“你不喜欢吗?”
楼双信对他伸出一只手,“你先把水果放下。”
维尔西斯去牵他的手,被一把拉过去,往前倒了两步然后坐在他的腿上,楼双信抱着他颠了颠腿,“想被调去哪?为什么不留在主星呀?”
“像帕里诺殿下那样外派,我觉得也很好。”维尔西斯搂着他的脖子,“雄主不是想休息吗?到时候就不用管主星的事了,而且也更自由一些。”
楼双信仰头看他,“你呢?在主星对你以后比较好吧。”
如果从职业规划来说,自己请求长期原调,实在是没有必要。但对维尔西斯来说......他仔细想过,其实对他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地方。
想要和纯粹的目的是两回事,他想做军雌该做的事,并不希望自己是完全为了军衔和地位来做。只要在做实事,其他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
而且他们的时间很长,外派又不是回不来,对虫族来说几十年也不是多长的时间,哪天待腻了,改主意了,再考虑呗。
太过瞻前顾后不是维尔西斯的性子,虫生的容错率不是一般的高,何必想那么多。
“影响不大的。”维尔西斯说,“看你之后想留在哪里?”
楼双信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贴贴。如果是之前的话他肯定只想跑远点,最好能隐居,但现在好像觉得留在哪不是很重要、
他说,“托你的福,我估计跑不掉了,就算跑出去估计还得操心。卡尔文竟然给我开后门,还让我给他下咒。你说他是不是想让我一辈子给他当牛做马?好过分。”
维尔西斯手指捋着他的头发,“开后门?”
“嗯呐。”楼双信叹了好大一口气,“他说以后我干什么都给我兜着。”
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没说龙卷风海啸也是啊。
维尔西斯笑了下,“卡尔文殿下对自己要求很高。”
“不光是因为这个吧。”楼双信又故意颠了一下腿,仰头去蹭他的鼻尖,“你跟他说什么了,揭我老底是不是?嗯?”
维尔西被他颠得一抖一抖的,抱着他的脖子笑,“没有,我们就随便聊了几句。”
楼双信才不信呢,“哼哼。”
他又不傻,想也想得到大概都是聊了什么,但也不想说得太明白了,他和维尔西斯之间没有必要说那么清楚,心里就都懂了。
楼双信只觉得好奇怪呀,“你这是多喜欢我啊?”
他有什么好的呢?他就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东西,除了有几分姿色以外就只剩一肚子阴招,他有这么讨喜吗,怎么会有虫对他这么好呢?
他不知道幸福的时候到底会不会流泪,他现在还真的没有想哭,只是觉得很奇妙,带着一种恍然,来虫族这么些日子,好像拥有的比那近千年都要多。
这些东西握在手心里的时候,原来不会狂喜,也不会悲伤,回想不起多少痛苦,也激不起多少波澜,就只是干枯许久的河床流过一缕清流,淅淅沥沥的,渗透进干裂的土地里,裹挟进飞扬的尘灰中。他站在历史的尘埃中,身体是漫长的时间和飞扬的笔墨,心脏是不融的积雪和暗红的血渍。
原来真的看见圆满的时候,心里想到的只有,那天的最后,京城的雪停了,出了太阳,照得宫墙上的落雪都亮晶晶的。
那一天他带着一身血迹离开,抖了抖脏兮兮的袍子,冰霜被抖落下来,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那时候冷不冷呢,他不记得了,他以前怕冷,冬天都是穿得很厚的。他记得维尔西斯说北境也很冷,那时候他的雌君肯定也会拍打一下军装上的落雪,就像他当年一样。
维尔西斯好像从雄虫的沉默里就能读懂很多东西,他的手贴上楼双信的脸,“每个虫都很喜欢你。因为你就是很有魅力的虫,你为我,为别的虫,带来了很多东西,你也应该获得最好的。”
楼双信撇嘴,“你把我说得像一个乐善好施的善虫,我才不是。”
难道他帮卡尔文是因为他善吗?那肯定不是,是因为他根本没得选。如果早个几百年他还有激情的话,说不定他会拳打卡特脚踢卡尔文,直接自己自立为王,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当个摄政王玩玩。
谁知道他再活下去会做什么事,也许他会去干很多刑法上的事只是为了找乐子,他的道德准则和思想理念早就是一片废墟了,并非是因为打击,只是因为长久的麻木,毕竟再动人的故事听一万次也会索然无味的。
但是他现在竟然阴差阳错地走向了士大夫的终点,简直是文官的最中幻想,他曾经杂乱无章的道路全都被维尔西斯轻而易举地修正了,就好像他从七拐八弯地狭窄迷宫里走了很久,结果有人给你轰开一个大洞,外边就是康庄大道。
他确信维尔西斯完全了解他,他的善他的恶,他的志向他的阴谋,他的高洁他的肮脏,他是砸碎成一片一片的瓷器,被维尔西斯一片一片慢慢粘连修复,连带着早就遗失、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的残片,最终构成现在的楼双信,既是楼国师也是楼明彰,但最后只是楼双信,属于维尔西斯的那个楼双信。
“是不是都不重要。”维尔西斯扶起他的脸,带着一些笑意,和一种病态的包容,“我只想告诉你,你值得这些,你就应该得到想要的东西,这是命运欠你的,我会给你。”
“哎呀。”楼双信笑出声来了,使劲蹭他的手心,“可是我早就把一切都献给你了,还有什么能拿来报答你?我只能永远跟着你了,官人,你要对奴家负责。”
维尔西斯眨巴眼,什么官人奴家的,听不懂,事已至此先亲嘴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