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浅的画卷,比起她们,实在是太过恢宏。
琉璃碧海倒映出千骑万军,两相对峙,举目望去,密密麻麻,鲜血漫天。
在这样紧张的时候,只能看见沈璃浅螓首蛾眉,十指如玉,素女愁声音高昂激烈朝着天空碧海中的军队们席卷而来,崩裂天地。
她与身后的女子一起,创造了这覆盖天地的领域。
顺我者,加强;逆我者,削弱。
沈璃浅抬手,指尖灵力涌动,碧水环绕,双眸盈盈,别是一般风流。
而画面一转,却又见她一身轻甲,面对着奔涌而来的对手,轻轻一笑,意气风发。
对手的灵流从空中坠落,毁天灭地,沈璃浅对衣袂蹁跹,不沾点泥。
她仅是轻轻一动,就躲开了那人的攻击,而手中的箜篌变幻莫测,转眼就成了一柄翙翙其羽的长弓,
她举起素女愁,水流涌动。
一箭浩荡。
金文浮动,轻松恣意:
“箜篌动四海,一箭破空来;素心任自在,逍遥天地外。”
明照霜看着这段文字,缓步走向了第五张画卷。
独属于秦飞龙的画卷。
这是......
四周朦胧,只能瞧见一座分外恢宏的宗门,层层白玉台阶铺于其上,看不见尽头,周遭人山人海,众目睽睽。
秦飞龙跪在地上,用双膝爬过了这层层白玉天阶。
细雨如烟,洗刷着他过往的血迹。
他一步一叩首,来到了这座宗门之前,然后,他似乎朝着门内的众人看了一眼。
便毫不犹豫的斩断了自己一臂!
紧接着,他又唤长剑,斩断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臂!
鲜血混在雨水里,手臂也混在雨水里,这样的动作,几乎不过瞬息。
他抬起头,目光决绝,不知说了些什么。
最后,他转身,离开了这座宗门,踏着层层玉阶,隔着蒙蒙烟雨,再也没有回过头。
画面定格在他的背影上,上面的金文则写着:
“子系多情郎,分付与疏狂;红尘都过客,挥剑斩情长。”
秦飞龙,他后面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又改变了什么,才会让秦飞龙自断两臂?
明照霜想不通,步子已经迈到了第六张画卷面前。
那是程昭阳的画卷。
天苍苍,地茫茫,分明是白天,却是昏暗颠倒,如同黑夜,无尽的魔气覆盖住整片天地,无数的魔族从天的另外一端涌来,如同是数不清的黑云墨烟,泛起阵阵灰尘泥土。
程昭阳浑身脏乱破烂,长鸣剑也断成了两节。
她倒在了地上,残剑难支,可却依旧眸似流火,看着眼前的千魔万军。
她周身毫无灵流气息,剑却开始颤动了起来。
不只是她手中的剑,还有她周遭的剑,甚至是这一整个战场的剑,都在颤抖了起来。
一支,两支,三支......上万只!
数不清的剑,望不尽的剑,它们纷纷挣脱那些修士的控制,来到了程昭阳的身后,朝着她斜起了身子。
俯首称臣。
程昭阳站在万剑中央,拿起了她的那把断剑。
霎那间,所有的长剑都随着那柄断剑奔涌向前方,如同是万顷游龙,追逐而至。
而程昭阳的眼神,坚定而肆意。
画面悄然而止,明照霜却久久地在这幅震撼至极的画卷中难以回神。
万剑俯首,一剑归宗。
剑道至强者,莫过于此。
金光浮动,字节如铁:
“金乌凌空日,昭心长鸣时,不怨世事遮,剑断骨难折。”
第七张画卷,是风不渡的。
风不渡的画卷,与风禾的甚是相似,甚至最先出场的是风禾,而不是她自己。
风禾朝着风不渡微微弯着眉宇,笑着灵动而明丽:
“娇娇,你不要总是板着张脸嘛,朝我笑笑,朝我笑笑呗。”
风不渡冷漠:“滚。”
风禾凑到她案几前,耷拉着嘴,目光楚楚可怜:
“你知道吗,自从我来到了魔界,我就没有见你笑过一次,但是!但是!我已经听你说了一百零八个‘滚’了!这是你对师尊的态度吗!”
风不渡平静:“哪里来的一百零八个,我分明只说七十三个。”
风禾一拍案几,怒道:
“好啊!我以为你只说五十多个!结果你说了整整七十三个!七十三个!我要去天外天找霜霜玩了!再也不找你玩了!”
风不渡皱眉:“你敢。”
风禾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门,扭过头对她凶狠地说道:
“你看我敢不敢!”
风不渡看着风禾离开的背影,不知不觉弯了眉眼,竟笑出声。
仿若波光粼粼的水面。
明照霜朝着金文望去,竟然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虽是晚吹拂,虽是陷杀戮,既是苍生苦,自有风吹渡。”
第八张阿嵬的画卷,就很简单了。
在温暖的百兽洞中,阳光拂过,碧草新生,她与各式各样的灵兽相互玩耍,乐不可支。
忽然,她摔倒在了清澈的溪流之中,清水点滴的洒在了她的手臂之上。
阿嵬仰着头,笑出了声,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的花朵。
金文题上:
“兽做朋来禽做友,道法自然率意为,独立兮山羌昼晦,何言谓我山头鬼。”
紧接着,是第九张画卷。
谢晏宁她坐在一堆零件与灵器之间,身姿瘦弱,仿若弱柳,十指却快的厉害,甚至都能够幻出残影,止不住的组装这些碎片,时不时的皱起眉头:
“奇怪,九师妹明明说了,只要材料足够干燥,不需要灵力这烟花十六号也能够爆炸的呀。”
忽然,她抬起头,目光扫向了在零件中央,止不住拉屎拉尿的白兔。
“粥!粥!”
谢晏宁伸出手,将白兔提留了上来,瞪着它咆哮道:“说了不要随地大小便!”
尤其不要在她组装好了的零件上面随地大小便!
谢晏宁一气之下,将白兔扔出去十多米远。
画面颓然不动,画中的少女气概非凡,凶的吓人,半点不见病弱美人的影子,颇有鲁智深倒拔垂柳之风。
金文浮动,显现在兔子雪白的肚皮之上。
“本是有情人,举手葬剑身,锤响泉下骨,终得大道成。”
明照霜看着这最后一幕,也不忍抽了抽唇角,心道原来这清冷病弱的谢宴宁,居然会是这般泼辣样,实在是叫人感到稀奇。
第十张画卷,属于谈朱。
谈朱的画卷,异常的阴森,又或者说,本来就是冥界。
她端坐在冥界中央,端看十方阎罗臣服在自己的脚下,笑的妩媚张扬。
她一只手紧紧地摁着酆都大帝的头颅,将它往丹鼎中摁去,熊熊烈火从炉鼎中冒出,烧的他脓水、鲜血、灰尘都混杂在一块,脏的过分,恶心的过分。
谈朱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如同是最凶恶的厉鬼。
十殿阎罗在她火红的裙裾之下,瑟瑟发抖,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金光浮动,属于她的字文也浮现在了明照霜的眼前。
“人间冥界皆去过,生死无常都堪破,与我周旋久,此去宁做我。”
第十一张画卷,属于沈摇碧。
她一开始的一幕与沈璃浅极为相似,在那无尽蝼蚁之中掌控生杀予夺的主角,变成了她。
她与沈璃浅背对背,一人弹奏箜篌,一人吹起长箫。
在那青翠欲滴的海水中央,她们两个恍若是这世上最为和谐最为紧密的并蒂莲,同理连枝,同生共死。
只是画面一转,恢宏不再,听得箜篌声铮铮,沈摇碧一袭轻薄舞裙,在沈璃浅的伴奏之下,如同是一只沾染了金粉的蝴蝶,扇动着她的羽翼,展示着她的生命。
沈摇碧与沈璃浅二人,一静一动,一声一舞,在恍若琉璃的碧水中央,缓缓绽放。
最终,这两幕画卷,合成了二十个字。
“箫管弦歌起,惊鸿破影来,并蒂连理枝,同在一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