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别院。
林霜华的舅舅——沈瑞,正指挥下人,将最后一箱金锭缓缓沉入荷花池。池中锦鲤原本悠然游动,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四处散逃。
在金锭没入水中的瞬间,泛起一圈圈涟漪,沈瑞不经意间瞥见墙头,只见几只寒鸦正排列成箭阵的形状,在灰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诡异。
就在这时,管家慌慌张张地捧着账册,脚步踉跄地奔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老爷!刑部的人已到朱雀街,看样子来势汹汹!”
沈瑞听闻,眉头紧锁,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决然。
在林霜华与夜无痕离开陵京城的当晚,已有密信送到了沈府与林府手上。
玄机阁暗探发现,朝中有人预谋,盯上了沈府与林府两只肥羊。树大招风,沈府、林府在劫难逃。
林霜华当夜就派人传信,四王府、凌香阁、霜月轩的出城密道皆已打通,望大哥、舅舅、爹爹携家眷分散出京。保存实力,先蛰伏起来。
“按霜华信中所言,烧。”说罢,沈瑞便将手中的火折子毫不犹豫地扔向假山。
不一会儿,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假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炸裂开来,山石纷飞间,一条密道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沈瑞转过头,对着管家低声而急促地说道:“告诉辰儿、啸儿,江南三十八处钱庄的暗桩,今夜全部蛰伏,不可轻举妄动。”管家连忙点头,转身匆匆而去。
沈瑞长子沈辰、林霜华大哥林啸已提前一天顺着这条密道远遁,局势危急,他们早早便按照林霜华的安排开始行动。
不多时,刑部侍郎气势汹汹地踹开朱门,伴随着一阵尘土飞扬,他带领着一众衙役闯入沈府别院。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一愣,满院火光冲天,熊熊烈焰舔舐着一切,仿佛要将这座别院吞噬殆尽。打开的空箱随意地散落在地,账册已化为灰烬,正随风盘旋飞舞。
刑部侍郎眉头紧皱,心中暗叫不好。
“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昨夜丑时,林相书房。
烛火摇曳,林啸将舆图重重拍在案上:“父亲,玄机阁的密探已探明,夜景瑜的人已经将府外围住。此刻再不走——”
“走?”林相轻呷一口冷茶,茶汤映出他鬓边如雪的白发,他指尖划过舆图上朱砂标记的密道,“三百七十口人从暗道出城,马蹄声能惊动整条朱雀街。”
林啸攥紧佩剑,剑鞘上的狼头吞口硌得掌心发痛:“那便分头走!我率府兵引开追兵,您与母亲换装从水路......”
林相突然咳嗽起来,“你是镇北将军,城外八万将士还等着主帅号令。至于老夫......”他忽地轻笑,从博古架暗格取出一卷泛黄书卷,“总得有人替你们争取时辰。”
“放心,啸儿。”林相看着儿子满脸的担忧,温和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只要我还在府中,他们便不会起疑。待你们安全出城,我立刻进入暗道,前来汇合。”
林天祥心里清楚,自己已然走不了了。如今这局势,太子的眼线遍布四周,时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陛下的血蝠卫更是如同鬼魅一般,难缠至极。
宫里的目标直指自己,他若还留在这,哪也不去,或许还能为家眷们换取一丝平安。这是他作为一家之主,能为家人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城南码头,卯时的天空还透着一丝朦胧的微光,雾气弥漫在江面上。
林霜华的母亲沈凝神色焦急,她紧紧攥着丫鬟的手腕,手背上的青筋都因用力而凸显出来。那只戴着翡翠镯子的手微微颤抖着,随着她情绪的激动,镯子与船板边缘碰撞,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翡翠镯子碎在船板缝隙间,那清脆的破碎声仿佛也敲碎了沈凝的心。
“等不到老爷,我绝不登船!”沈凝的声音带着焦急与哭腔,在这寂静的码头上显得格外响亮。她瞪大了双眼,望向浓雾中隐约可见的城楼方向。
“夫人莫慌。”管家看着夫人如此,心中满是不忍。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抬手劈晕了挣扎的妇人。看着沈凝缓缓倒下,管家的眼眶瞬间红了。
这是林相之前便交待好的,他深知夫人沈凝的性子,只得托付管家将其打晕带走。
管家转头望向浓雾中的城楼,嘴唇微微颤抖着,轻声说道:“老爷要守的,从来不是林府的门楣。保重啊!老爷。”
管家缓缓跪下,朝着林府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额头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匆忙跑来,气喘吁吁地报道:“御林军亲卫已至西市口,相爷他......被带进宫了!”
管家听闻,身子猛地一震,脸上的悲痛之色更浓了。但他知道,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
“开船!”管家强忍着泪水,大声下达命令。他抬手斩断缆绳,那一直打转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滴在甲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江面的平静被划破,船缓缓开动,向着远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