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这个问题周翎宁还真没想过。
就像上辈子,男人获利而不自觉一样,她这辈子也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怎么了?”周翎宁看向叶空青,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问。
既得利益者会思考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吗?
空青如此优秀,等以后走上科举仕途,权势,财富,唾手可得。包括她的家族,也会听她号令。
叶空青知道他的问题可能很奇怪,他思索着,慢吞吞的说:“啊,是这样的,我这次回家,我……嗯一个堂兄,他小时候和我一起读书,学识很好,但是现在他只能关在屋里绣花,而我能在离家千里的地方求学,他可能比较羡慕吧…”胡言乱语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说。
周翎宁笑道:“你们家这么有钱,怎么郎珺们就关屋里绣花了?”
她虽然没有见过多少郎珺,但是她的兄长弟弟们,还有元瑜,都不会整天待在屋子里的。
吟诗填词,读书品茶,焚香插花,听戏观剧,放风筝,踢毽子,玩蹴鞠……能玩的东西数不胜数。
宫外的郎珺们应该更自由些才是,在南山县的街上,也有不少未出阁的郎珺游玩。南星还能在节气的时候卖一些物品,也能在单和的药堂里拿药看诊。
空青的家里,她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但是出手就给南星送了孤本药方,还特意给她寻了水嬉盘来,应当是不差钱不差人的。
叶空青仿佛有难言之隐,尴尬道:“我们家对郎珺们看的比较严,不能有嬉戏打闹之举。”每日住在绣楼里面,终年不下楼,他路过都觉得闷。
“啊?不是我多嘴,这样子可能会闷出病来。”周翎宁认真道,人天生向往自然,哪有一个地方关十几年的。
叶空青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这是家里长辈的决定,我也不能……”他也没办法,他祖母(叶无言)就是觉得,男人要关着才老实,在家里,就是他父亲也不能随意出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周翎宁明白,就不再多嘴了,她再多管闲事,也不能管到同窗的家里去啊。
如果不能忍受,就应该联合起来反抗才是,逆来顺受不会获得制定规则者的怜悯。
叶空青慢腾腾的说:“我的意思是,如果男子也能做官,会不会就……”男人就能和女人一样了。
男人也不必婚后待在家里,生不出女儿就一直生,把自己弄的面目可憎,像他父亲一样。
在他一两岁时,他还有些零碎的记忆,他父亲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也曾把他抱在怀里,轻柔的唱着哄孩子的歌。
周翎宁笑了,她单手支着头:“这官职女人都不够分,你觉得有可能会分给男人吗?男人能做官,谁来颁这条政令呢?”恐怕没颁布呢,就有御史以死明鉴了。
没有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君王敢做这样的事情,因为做了这个决定后,她就会知道,动乱将从皇宫开始。
女尊男卑,顺应天理,胡作非为,祸乱国本啊。
她前世做生意喝酒喝到吐血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什么时候能真正的男女平等呢?
但是这一世,等她成了既得利益者,如果皇位争夺赛中,再加上她的皇兄皇弟的话,她可不乐意了。
就像一个天平,一只弱小的手推向平等,另一只强大的手推向不平等,怎么可能实现平等呢?
除非出现一种情况,社会运转需要的人口和实际拥有的人口相匹配,每个人都能实现价值,那天平就会慢慢摆正了。
不过这只是一个设想罢了,她估计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叶空青沉默了,良久,他道:“男子中也不缺少优秀的人,历史上也有须眉不让巾帼的例子。”
手边的茶冒着热气,周翎宁端起来喝:“你也知道,那只是少数而已。”
叶空青低着头不说话。
周翎宁眨眨眼,不知道哪里说错了,都把空青说自闭了。
她放下杯子,抬手捏叶空青的脸颊:“好了,空青,乐观一点,事情也没那么糟糕呢。”
叶空青迷茫道:“嗯?”
周翎宁松开手,开解道:“你从家里那边过来的时候,路上应该有很多商人吧?”
“嗯,我见过。”
“那你见过男商人吗?”周翎宁继续问。
“见过,一般都有店面,卖些男子用的东西……”
“对啊,你看,连最重利的商业中都有不少男子的身影,还有绣纺中大多也都是男子……朝廷也允许有男户的存在,男子的处境并没有那么差,只不过暂时比不得女子而已,但是你想,一个家境优渥的男子和一个颠沛流离的女子,到底哪个人的处境更差呢?”
周翎宁认真想了一下空青的问题,说的更高深了一些:“归根结底,是因为咱们现在是小农经济,其实女人和男人一样都不容易,容易的只不过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而已,也有可能是看似容易。
人活在世上,可能出身不同,容貌不同,财富不同,所有能看到的一切都不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她所经历的变化,明白的道理,她的价值和她的尊严。”
最后,她道:“历史潮流不会改变,你我的谈话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转瞬即逝,不值一提,但是你的愿望,终有一天会实现的。”
“为什么?”
“因为它时刻存在于人们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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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空青第二天又是一双大大的黑眼圈,周翎宁道:“空青啊,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去看郎中吗?佑福堂的单郎中那是妙手回春啊!”
“真的不用。”叶空青虽然没睡好,但是精神却是神采奕奕的:“阿宁,我知道了。”
忽然来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周翎宁刷着牙,声音模糊:“你知道什么了?”
叶空青道:“是我从小被家里长辈的话影响了,其实男子能做的事情很多,……”他滔滔不绝的说着。
如果他想当官,其实除了科举,也有其她的路子。只要他有价值,比女子要强,身份暴露怕什么,自然有人急着替他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