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雅苑。
小熊被岑淮予紧紧攥在手里,那道陈旧的录音也被播放了一次又一次。
躺在沙发椅上俯瞰落地窗外的景象,大学城附近依旧人声鼎沸。
那些三三两两从校园内走出来的人,欢声笑语,热烈的青春像是一整本美好的群像小说。
翻至末尾,大家都有了美好结局。
但这不是现实。
岑淮予想,现实往往是分道扬镳。
江晴笙以前总跟岑淮予说,毕业之后她也仍旧想住在学校附近。
岑淮予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大学太美好了,美好到她想一直感受。
恍惚间回忆到这里。
岑淮予不得不承认,江晴笙要的从来都不多,只是那时候的自己,都没给过她。
今天在孟南汐的墓碑前,他想起小部分母亲没生病时的温情画面。
但很多时候,坏记忆会来得更深刻。
孟南汐失控时指着他说“你以后别像你爸一样祸害女生,你骨子里全是他那点烂基因”。
这些话,他记到现在。
父母并不美满的婚姻,像蝗虫一样点点吞噬一切的家人。
这一切,都让他从未学到过,究竟要如何爱一个人。
他连接上家中的蓝牙音响,点开了一首常听的歌。
熟悉的旋律再一次响起。
“我想要带你去所有的地方
把全部幸福都藏在你身上
我想你能就这样靠在我身旁”
......
这首歌,是他和江晴笙刚在一起时,江晴笙分享在朋友圈的。
配文是:想把你这座冰山,变成我手里的冰淇淋。
好几天后,岑淮予才看到这条动态,但当时的他并没有点开听。
后来无意间发现,这条朋友圈,仅他可见。
少女隐晦又美好的爱意,都藏进了歌词里。
但读懂她隐喻的代价,是失去。
在云水雅苑待了会儿,岑淮予想起在这儿的停车场还有一辆车,于是抄起车钥匙,出了门。
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车,像浮萍找不到归处。
后来车载导航被输入一个地址:星梦路。
他不知道江晴笙还在不在店,但有道声音总是在驱使他:
——去看看吧,赌一把,碰碰运气。
好消息,他赌对了。
店里的灯光亮着,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女孩在店内画画。
坏消息,江晴笙压根没打算让他进门。
下午的时候有电路工人上门安装,江晴笙索性就留在了店里。
章知雨来过电话,说变天了,问她在哪儿。
听说她还在店,便叮嘱她等雨停了再回家,太危险了。
江晴笙本也是这个打算。
她潜心又专注地完成那幅最近的画作。
再从画中的世界里抬眸时,玻璃门外的景象就这样一点点投进她视线里。
门外的岑淮予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挺拔如青松,面容平静,眉骨铮铮。
在暴风雨欲来的沉寂里,他是最先降临的一场大雨。
江晴笙对他的出现不算太意外,毕竟这人最近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频率实在太高了。
两人隔着一扇隔音不算好的玻璃门。
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
江晴笙问:“你又来干嘛?”
“想你了,来看看你。”
“哦,现在看完了,可以回了。”
岑淮予用一种罕见地可怜语气,有试图卖惨的嫌疑:
“笙笙,快下雨了。”
言下之意是,我可以进去避避雨吗。
江晴笙油盐不进,在门内冲他挥挥手,声线比此刻的空调还要冷几个度。
“那你快回吧,好走不送。”
天际乍现一道醒目的闪电,划破灰尘云雾。
倏地,一道闷沉的雷声响彻。
没多久,大雨滂沱,密密仄仄,像势不可当的洪水冲泄。
整个城市都被大雨侵袭。
岑淮予还站在外面淋雨,但江晴笙全然不顾,心想着这人又不傻,等会儿自然就走了。
有一道嘹亮雷声响起,江晴笙急忙去拔了店内二楼的电源。
刚拔完电源,还没下楼就接了一通陌生电话。
是个温城本地号码,一点开,段之樾那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喂,是笙笙吗?”
江晴笙:“?”
“什么事?”
段之樾也不知道是真着急还是假着急,总之语气是过度紧张的,听上去很浮夸。
“你看见阿予没啊,我们都联系不上他,急死了!”
江晴笙不以为然,“刚在我店门口,他又不是三岁半了,急什么。”
段之樾长舒一口气,“那行那行,没事就行。”
江晴笙这人对于自己的前男友没什么窥私欲,也不会去追着问你们今天干嘛这么着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不关心,也觉得没关心的必要。
但段之樾话都到这儿了,心想着必须给自己的好兄弟助攻一下。
“卖惨”这一招,用对了的话那是真好使。
于是,在江晴笙准备挂电话之际,那头又传来声音:
“唉笙笙,你是不知道啊,今天是阿予妈妈的忌日,我打给沈助的时候听他说阿予刚去了趟墓园,回来之后心情就闷闷的。”
一听这话,江晴笙心底莫名触动了下,表情有些许的愣怔。
段之樾的语气更加痛心疾首起来,但这会儿江晴笙听着总觉得用力过猛了,有点浮夸。
“我真是担心他啊,从小没娘疼没爹爱的,刚给他打电话也不接,你说他不会想不开吧?唉!”
彼时门外的岑淮予,虽然有屋檐遮住一部分雨,但雨势实在太大,还是打湿他的衣衫。
他突然打起了喷嚏。
江晴笙哽住,“岑淮予不至于内心这么脆弱吧。”
段之樾戏精似的,这下都带起哭腔了,“唉,阿予,我可怜的阿予啊...”
江晴笙:“可能岑淮予没想不开,但被你这几声跟哭丧一样的喊叫整得要想不开了。”
“段之樾,差不多行了,岑淮予刚在我店门口,这会儿估计早走了。”
电话那头一阵推攘声,说话的人就变成了裴珩。
“笙笙,是我,裴珩。刚段之樾太夸张了,你别理他。”
“但是吧,我们确实是联系不上阿予担心死了,今儿是南汐阿姨忌日,他心里应该不好受。”
裴珩简单解释几句,挂了电话。
江晴笙从二楼下来,目光一寸寸挪到门外,她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岑淮予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