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已过,正月初八,生门正南,宜出行。
刚下的大雪没有开始融化,大地山川仍是银装素裹,玉树琼花。节日的喜庆透过厚厚的积雪仍弥漫整个京城。
辰时,南城门,徐母领着苏彩蝶夫妻,翠竹等,站在城门前,掩面抽泣。
苏玄清已换上一身深青色道袍,外披门色披卦,青裤,紧扎白绑腿,蹬着踏云屦。头高高束的发髻,横别紫木簪。左臂抱扶尘,右肩靠褡裢。
冲众人右手拇指压中小指深深一揖,轻轻笑道:“母亲,小妹,诸位,不必再相送了。天地寒冷,快快回家吧。”
苏彩蝶嘤嘤低泣,“哥,你还回来吗?”
“伯丫头,当然要回,母亲膝前我还要侍奉。”
“”玄清,我儿,此去一路当心,自知留你不住,为娘只愿你好好保重自已。”
苏玄清对徐母又深深一拜,”母亲,不必太多挂牵。我有我心中所想,去看看千山万川,找找答案。母亲要保重身体,我会时时来信问候。”
怕再寒暄下去还会没完没了,苏玄清每人嘱咐几句,再次揖手,转身踏雪远行。
才走十几丈远,苏玄清心动突动,扭头回望,见城楼垛口那里站着两道人影,是苏父,苏玄清心绪转动,舒尔对着城楼垂头一揖。
转头,手指捻动,一股风气在身边游动,苏玄清轻轻迈步,离地三寸虚脚迈行。身后人眼中,苏玄清身影在亮白无人的官道上,几个闪动,消失在长路的尽处。
苏彩蝶哭泣顿停,手掐得蒋志钟嗞嗞直抽抽,“苏少是有大本事的人,岳母,娘子,不必担心。待他事成定会回归,我们静等就是了。”
沃野盖棉镇绒,蜡象移身远遁。
半个时辰,白雪逐渐消失,迎来的是林地荒凉,寒风萧瑟,豁然已出了浽安地界。
地势开始有所起伏,道路也弯得多曲起来。苏玄清改顺路为直行,准备直跨丘陵,树层,又不是乘车骑马,虽然感觉会磕绊一些,但随心自在得多。
站在土丘顶远望,远处一切幽远开阔。天际雾气笼罩,是百家取暖烧炭。确定一下方向,苏玄清朝前方村落行去。
时已傍晚,苏玄清走近一僻静村落,炊烟袅袅升起,鸡飞狗叫远远传来。进入村落,随时可碰到孩童嬉笑打闹点炮。
苏玄清顺着贯穿村落的街子慢慢行走,天色快要暗下来,得找个当村的荒宅,或供奉的山神土地的庙宇借宿。大过年正月的家里不好留人,更别说僧道不入住百姓家了。
突然间,一阵嘈杂喧闹的吵闹声从一条胡同传出,紧接着,几个大人拥护着一个背着人的男人从中冲出。人多就乱,慌里慌张冲过来,苏玄清躲避得快才没有被带飞。
苏玄清看情形忙拉住一人急问:“各位乡亲,这是发生什么事情!”
那人不耐烦忙说:“孩子被蛇咬了,得找太夫!”
“那村里可有太夫?”
“十里镇子上才有。”
苏玄清一听,就朝那人快速说道:“叫人别跑了,我就是郎中。等你们找到太夫,人早没命了。”
众人停住,苏玄清上前叫人解下孩子,平身抱着,翻翻眼皮,眼瞳紧缩已陷入昏迷。扯开被咬到的手臂,手指两颗小小血孔,小手臂已发紫肿大,臂弯向肩一条黑线正在上移。
苏玄清忙问:“几时被咬的!”
有女人连忙出声回答:“约不到半刻。”
“还好。”苏玄清一听放下心来,用手扎从咬痕开始量了一下,在停下位置绕着心脏连点。
“回房屋里救治吧,外面天冷。”
众人又忙里忙慌回到家中,路上苏玄清也得知为什么孩子能在冬天被蝉咬。都是因为孩子皮,合伙说去地沟里挖兔鼠,挖到一盘蛇觉得好玩,就抱回家里了。
苏玄清看到因屋里暖和而苏醒的蛇,已经死了。是陵地特有的蛇,毒性不猛,但是背人再跑上十里找到人,人是救不了的,更何况孩子手臂没扎紧,半路就得没命。
封闭穴位,阻挡血脉流过心脉。用小刀划破咬痕,吸出几口污血。再银针刺穴,连推拿,把上涌毒素逼回伤口。在关尺之间反复有序拍打,一丝紫血喷出。
苏玄清敷上药包起孩子手臂,留下一些清血祛毒的药物,就问了住处转身离去。
小庙还算完整,大敞开的门口被用油布遮住,用石块围个火堆生起也干燥暖和。
夜半时分,火堆慢悠悠烧着,苏玄清盘坐在一边闭目调息,映红了他脸庞。
离家才一日,但心里落差不是那么平息的。极力远离京都那么远就是为快速斩断心思纠缠。亲人相聚固然温馨,但也会使自己不思进取,看到许多事情暂时都平稳下来,是该自己去游历,寻觅方向,提高境界的时候了。
“苏先生可在里面!”庙外一个声音轻轻喊道,
“谁人在外,请进来一坐。”
那孩子父亲,一中年汉子低头掀布帘走进庙里,先对苏玄清抱拳道谢:“多谢先生救命之恩,让先生住在这地方实在怠慢,拿了些吃食请先生先填填肚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样的肉鱼和馒头,摆在一旁供台上。
苏玄清看着呵呵笑起来,“老乡不必客气。我自嘘游方道人,当不好落宿乡人家中。山野庙观才是应待之处,老乡莫要挂怀。”
中年汉子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方半透明的灰黄色圆珏,递给苏玄清,“先生救命之恩还未答谢,乡村庄户人家缺少银钱,这块玉是祖上传下来的,送给先生当诊费。”
苏玄清还想推辞不收,汉子立刻说道:“先生请收下,庄稼巴式要玉何用,并且俺已问过此玉低等,当不过几两银子。家里无银,于先生当药钱。”
苏玄清接过,反转看了几眼,又望着汉子讪笑的大脸,“虽不值钱,留着也是个念想。”
汉子摆摆手,连连摇起头,叹声说:“下地干活的庄户口,哪有拿玉当传家宝的。”
“这只祖上传给后代的一个物件,”
然后汉子又神秘兮兮的开口聊起来,苏玄清看着他起劲也是来了兴致,于是摊开汉子的食物,自己摸出一小瓷瓶酒水与他对饮起来。
“说起来这块玉还有个来头。我是听我爷爷,我爷爷又是听他爷爷,反正就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并且还有几句话和一个故事。”
苏玄清兴趣大增,汉子米酒入肚冷意也全无。苏玄清定住门口布帘,又加了点木块。
让火推旺起来,两人脸上红意更盛。一个有八卦,一个爱听八卦,有肉有酒,惬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