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田毅所料，工行火车北站支行的王丹阳王行长此刻心急如焚。这个时间段，在成都市大哥的指示下，北改工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虽说过程中遭遇了一些拆迁户的刁难，但总体的规划推进还算顺利。
王行长紧握着《西部物流枢纽规划》复印件的手，早已布满了汗水。文件上第23条加粗的黑体字，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魔力，在他眼前不住地跳动——“入驻企业免征三年城镇土地使用税，铁路货场一公里内商住用地，享受企业所得税减半征收”。很明显，这几乎就是专为田毅的那个物流综合体量身定制的，毕竟周边区域大多都是住宅用地。
当接到田毅的邀请通知后，王丹阳立刻整理好着装，匆匆走进了田毅的办公室。
一踏入办公室，暖气扑面而来。王行长摘下帽子，在暖气片的热度影响下，头顶瞬间蒸腾起阵阵白气。他不经意间瞥见墙角摞着一叠《物流企业入驻意向书》，最上面那份盖着成都铁路局运输处的公章，这是田毅收购攀枝花物流运输公司时批下来的（前面有写）
“田老板，您这块地现在可真是价值连涨啊，都镶了金边了。”王行长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牡丹信用卡，在暖气片上缓缓化冻。“我们行最近刚推出‘西部快贷’业务，抵押率能给到 65%。”
田毅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不紧不慢地用玻璃杯给王丹阳王行长倒了杯热茶。杯底正好压着文件里的税收优惠条款，他这才开口问道：“王行，您知道成工集团的龙门吊多少钱一台吗？”
说着，田毅从何洁手中接过 2004 年设备价目表，仔细地翻看着。“要是贷款批下来，我打算先订二十台，所有款项都从贵行走账。”
何洁适时地插话进来：“按照去年成都仓储租金的均价来算，这些设备两年就能回本。”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掀开联想电脑，屏幕上的 ExcEL 表格里，红色数字不停地跳动着，仿佛在诉说着诱人的收益前景。
王丹阳行长下意识地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上的反光恰好遮住了他的眼睛，但他拿着《国有土地使用权证》的手却微微抖了抖。“红头文件我们也仔细研究过……但评估报告里 8 亿的价码……”
“王行，您可是北站的财神爷，每天听着汽笛声，应该最清楚每趟车皮可都是钱啊！”田毅说着，猛地推开窗户，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窗外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成渝线在 2003 年的日均货运量涨了 18%，按照规划文件里提到的补贴政策……”他说着，蘸了蘸唾沫，快速翻到文件第 45 页，“每吨货物我们能抽取三毛钱的过路费，更不用说成昆线和快要通车的成绵乐线了，您说对吧。”
何洁在一旁把计算器按得啪啪作响，紧接着说道：“就算每天只有五十趟车，一年下来就是……”话还没说完，她的手腕突然被王丹阳行长按住，空气中顿时弥漫开冻疮膏的味道。
然而，何洁并没有停下。她从容地走到铁皮柜前，抽出三套报表，蓝色复写纸在窗外寒风的吹拂下，泛着冷冷的光泽。“这是西南财大做的资金流预测模型。”她再次掀开主机嗡嗡作响的联想电脑，ExcEL 表格里又跳动出一组组数字，“五年内通过贵行结算的物流运费将达 27 亿。”
王丹阳行长的手指在计算器上快速滑动，嘴里念叨着：“这数据……”
“这是根据成都铁路局 1999 - 2003 年的货运增长曲线得出的。”田毅突然俯身，洗发水的味道瞬间笼罩了桌面。“年均增速 19.8%，而文件里承诺的税费减免……”他翻开《成都物流业税收优惠细则》，油墨还未干透的第 14 条，正贴着王丹阳行长的茶杯垫。
就在这时，暖风机突然熄火，但三人都沉浸在这场关于土地、资金与政策的博弈中，丝毫没有感觉到冷意。墙上挂着的《成都市轨道交通规划图》格外醒目，田毅的瑞士军刀正稳稳地钉在规划中的地铁 1 号线北延段。
“2006 年通车时，我们地块到火车北站的距离……”田毅说着，刀尖精准地卡在比例尺 1.5 厘米处。
“步行 4 分钟。”王丹阳行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又猛地收住了声。
“所以评估价里 30%是轨交溢价。”何洁伸手拨开军刀，露出被戳破的“临时用地”标注。“按 2003 年深圳的案例，地铁规划公示后周边地价……”
“但深发展银行的坏账率……”王丹阳行长转动着茶杯，看似不经意地说道。
田毅转身走到酒柜，拎出两瓶绵竹大曲。“尝尝，这可是拆迁户老张家埋了十年的好酒。”他说着，用力咬开瓶盖，浓郁的酒香瞬间在房间里炸开。“等物流企业入驻，贵行每天光是代发工资……”
“我要三个保证。”王丹阳行长打断田毅的话，蘸着茶水在桌上认真地写着。“一、抵押登记前完成商住用地变更；二、引入三家注册资金千万级的物流企业；三、贷款资金的 60%必须采购本地设备。”
“那当然，刚才说的成都工程机械厂的龙门吊，每台报价 38 万……”
“实际成本 22 万。”何洁突然亮出成工集团的内部账本，自信满满地说道。“多出的 16 万，正好可以覆盖贵行的风险准备金。”
王丹阳行长听到这话，瞳孔猛地收缩——这姑娘居然连工行内部的风控公式都摸得如此透彻。
不知不觉间，暮色渐渐染红了田毅的办公室。田毅用一张火车票在《最高额抵押合同》上画押。王丹阳行长盯着票面手写的“成都 - 北京西 t8 次”，喉结动了动，问道：“田老板，连 2005 年的车票都备好了？”
“这是给未来物流经理的差旅费。”何洁说着，将合同塞进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张《西部大开发重点企业申请表》。
王丹阳行长临走时，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胸口袋——那里藏着何洁“不慎遗落”的 U 盘，里面存着十五家物流公司的验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