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这个国际金融的心脏地带,2004年的夏日弥漫着紧张与诡谲的气息。做这种高风险项目,最令人胆寒的就是股票一上市便遭遇暴跌。而田毅团队精心策划了一场“三位一体”的凌厉攻势,试图掌控局面:借助主流媒体来大造声势;通过在8家营业部部署精妙的算法,进行程序化交易以实现护盘;甚至还安排实体场景震慑,让留学生在特定场合进行表演,以此来影响市场情绪。这种前所未有的组合拳,彻底打破了传统坐庄模式,巧妙地将市场情绪融入到操盘体系之中。
舆论炸弹:重金购买报纸头条,《南华早报》推出了特刊,上头赫赫写着“中国社保基金拟增持平安”,这一消息瞬间吸引了大众的目光,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技术陷阱:在23家券商系统里,他们悄无声息地植入了程序化买单程序。一旦股价跌破10港元,系统便会自动启动扫货。
心理战术:田毅还雇了一群留学生,假扮成财大气粗的中东土豪,在港交所VIp室里用阿拉伯语大声询价。他们那夸张的手势和自信满满的神态,引得旁人纷纷侧目,仿佛真的有巨额资金即将涌入平安股票。
高盛这个金融界的老牌玩家,行事风格却总是喜欢做空、抛售,还设计了股票暗池。田毅通过系统扫描,发现高盛已在新加坡建立了平安股票暗池,上次是与高盛承销团合作,而这次自己单打独斗,难免会出问题,当务之急必须得见马明哲。
太平山腰,云团低垂,仿佛触手可及。马明哲站在办公室里,扯松了紧绷的领带,眼神凝重地盯着中银大厦玻璃幕墙折射出的暗金色夕阳。办公桌上静静地躺着三份传真:高盛调降评级报告、田毅的见面申请,还有汇丰连夜发来的做空预警。
“马总,田总到了。”秘书的话音还没落,田毅就夹着雪茄大步推开了红木门。他脚下的鳄鱼皮鞋重重地碾过波斯地毯上绣着的貔貅纹样,发出沉闷的声响。“高盛那群洋鬼子要把平安股价腰斩,马总,你也不想公司就这样被汇丰控制吧。”田毅一开口就先声夺人,他心里明白,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拖沓。而且平安还有国资背景,一来就谈家国情怀这招道德绑架,能让自己占据主动。
马明哲端起青花盖碗,轻抿一口武夷岩茶,焦香的茶味混着冷气在喉头缓缓滚过。“田总消息比港交所还快。”他不动声色地说道,眼神却故意掠过办公桌右侧的股东名册,那上面印着田毅控股的三家离岸公司。
“我要5%的筹码,外加两个非执行董事席位。”田毅说着,将雪茄灰弹在明式圈椅扶手上,火星子溅到了马明哲特意摆出来的《孙子兵法》影印本上。“当然,条件是我可以帮你砸掉高盛的抛售。”
落地窗外的维港突然暗了下来,厚重的积雨云撞上了国际金融中心顶端的避雷针,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田总该知道平安不是九龙仓。”马明哲的指节轻轻叩在1992年深圳蛇口老厂房的照片上,玻璃相框被震得嗡嗡作响。当年他用六辆卡车围住罢工工人,车灯整夜照着仓库铁门的情景,此刻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化作瞳孔里两点寒芒。
田毅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的臼齿,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刺眼。“马老板当年敢把身家性命押在车险系统联网,现在倒怕我这点股份?”他一边说着,一边甩出一份文件,摩根士丹利的暗仓交易记录在暴雨前的闪电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马明哲瞥见第十三大股东栏的英属维尔京群岛公司代码,后槽牙不自觉地咬得发酸。这个代码三小时前刚在证监会预警系统里亮过红灯。
“外资都是这些玩意,摩根士丹利掌控4.53%得付费,还拍桌子要求股价不超过11港元,这简直是打了国资的脸。现在我预计马老板你也妥协了,上市股价不会超过10.5港元。哎,还是我们这种同血脉的可信度高点。”田毅纯金打火机擦过桌面,在明代镇纸的龙鳞纹上刮出一道细微的痕迹。“我下午三点前要看到特别预案。”
马明哲突然起身,用力推开窗户,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雨星子扑面而来。远处港交所的铜锣在乌云下泛着冷光,他不禁想起1994年第一次敲钟时断裂的鼓槌。那次,他徒手砸了三十七下,虎口渗出的血染红了平安的上市代码,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田总见过钱塘江的丁字坝吗?”马明哲背对着田毅,黑瘦的身形在狂风吹拂下,白衬衫猎猎作响。“潮水涌进来时看着凶险,但真正的杀招在退潮时那道回旋流。”
田毅的雪茄僵在半空,他没想到马明哲会突然说起这个。窗外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雨帘中隐约传来中环码头渡轮的汽笛声,那声音像极了蛇口工业区清晨六点的开工铃。
“你要用我的钱当丁字坝?”雪茄灰簌簌落在爱马仕地毯上,田毅问道,“高盛可不是观潮的老头老太。”
马明哲从保险柜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1997年xxx狙击港币时的筹码分布图赫然在目。“田总你高估你自己了,你那几亿怎么防,平安从蛇口铁皮房走到今天,靠的从来都是自己。”
田毅盯着那个地图看了足足十秒,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靠自己,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看看这个,马老板的茶,有时候要配虎跑泉水才够味。”说着,他又摸出笔记本电脑推给马明哲,画面里是高盛操纵石油期货的证据,“《华尔街日报》应该喜欢这个故事。”
马明哲摸着电脑,突然压低了声线,“中航油?”
田毅又摸出翡翠印章,在空中抛了抛。“陈久霖是回天乏术了,我那边还有8亿保证金,如果马老板这边走不通,我只能只考虑赚钱了,毕竟我也算高盛的合作伙伴……他帮我……”
马明哲擦燃火柴点亮檀香,青烟袅袅,顺着暴雨的节奏在两人之间缓缓游走。“你果然是一个商人……”
田毅盯着秘书递过来的协议,笑眯眯地把翡翠印章按在协议上。“不,我只是不想玩砸而已,教员说过洋鬼子话一丁点都不可信。”
高盛原油期货黑材料的运用,展现了中国资本玩家对国际投行弱点的精准打击。这种“以合规性污点对冲市场操作风险”的策略,开创了中外资本对抗的新范式。
2004年6月24日清晨五点,马明哲站在文华东方酒店套房的落地镜前,拇指反复摩挲着西装第三粒纽扣,那里缝着半枚1988年蛇口营业部的铜钥匙。这半枚钥匙,承载着他的回忆与信念。镜面倒映着梳妆台上的三件异物:泛黄的《保险企业管理暂行规定》复印本、注射用的胰岛素针剂,以及港交所送来的镀金钟槌。这些物品,就像他一路走来的见证者,记录着平安的风雨历程。
“马总,田毅已经在港交所了。”助理举着诺基亚手机匆匆冲进来,汗珠在蓝衬衫领口晕开一片深色痕迹。“他说他会带记者来上市酒会。”
马明哲对着镜子调整绛红色领带,那是招商局老领导在他就任平安总经理时送的“状元红”。镜框边缘的裂痕将他的面容割成两半,左侧映出窗外维港的晨曦,右侧却沉在昨夜暴雨的残影里,仿佛他此刻矛盾而复杂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