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油锅滋滋作响,周茵茵用筷子翻动金黄的年糕,焦糖香气混着窗外的硫磺味。
父亲周寅坤忽然从背后伸手关小煤气灶,手背蹭过她耳尖时,指缝间滑落张字条。
\"去把阳台的腊肉收进来。\"
他声音洪亮得反常,震得吊灯上的福字簌簌晃动。
茵茵应声掀开纱帘,月光下第三根晾衣绳上挂着件深蓝工装,衣摆用荧光涂料画着箭头。
客厅电视正播着春晚重播,母亲周夏夏摇着轮椅递来果盘:
\"尝尝车厘子,你爸特意买的。\"
鲜红果蒂上缠着极细的银丝,茵茵捏碎果肉时摸到微型存储器。
父亲在厨房剁鱼的节奏突然变调——三快两慢,是幼时教过的警报信号。
\"阿茵,垃圾满了。\"
周夏夏轻叩轮椅扶手。
茵茵拎起黑色塑料袋,触到袋底冰凉的金属管。
后巷路灯下,三个醉汉勾肩搭背走过,其中一人皮鞋反光处闪过警徽纹样。
车库卷帘门升起半截,老丰田的后备箱里整齐码着防弹背心。
父亲常戴的皮质手套搁在工具箱上,食指位置微微鼓起——内衬里缝着太平山观景台的电子门禁卡。
引擎盖还是温的,雨刷器下压着张便利店小票,背面潦草画着集装箱编号。
\"忘记拿红包了!\"
周寅坤粗声粗气追出来,往她怀里塞了个鼓囊的利是封。
茵茵摸到纸币间夹着的薄片钥匙,齿痕与半月前抄没的走私船货舱锁吻合。
母亲摇着轮椅出现在门口,怀里抱着件羽绒服:
\"山上冷。\"
茵茵伸手接时,袖口暗袋里的追踪器硌到指尖。
周寅坤突然伸手替她拉紧拉链,粗糙拇指在领口停留两秒——那是当年卧底时约定的危险警示。
引擎轰鸣声惊飞树梢寒鸦。
后视镜里,父母的身影逐渐缩成两个黑点,母亲的红围巾在夜色中最后闪了闪。
拐过街角时,车载电台突然插播天气预报:
\"太平山南麓凌晨有霜冻,请驾驶人士注意...\"
女播音员咬字带着特定顿挫,茵茵旋开调频旋钮,加密频道传来电流杂音。
盘山公路第三个弯道处,应急灯有规律地明灭。
茵茵降下车窗,夜风送来海腥味——二十年前父亲就是在这里中伏。
她伸手摸向副驾座椅缝隙,触到兄长生前最爱的薄荷糖铁盒,盒底粘着把微型消音手枪。
观景台栏杆结着薄霜,茵茵呵出的白气模糊了瞄准镜。
腕表指针重合的刹那,港口突然升起三枚红色信号弹。
耳机里响起父亲年轻时的录音指令,背景音里夹杂着1997年的海浪声:
\"雏鹰归巢,重复,雏鹰归巢。\"
集装箱暗门滑开的瞬间,熟悉的艾草香扑面而来。
周夏夏轮椅碾过铁板的声响从阴影里传来,母亲膝头摊着织到一半的毛衣,毛线针尖闪着寒光。
\"来帮妈绕线。\"
她说着,轮椅巧妙卡住逃生通道。
远处维港传来新年钟声,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茵茵在船锚链环中摸到带体温的檀木佛珠。
父亲带笑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你妈非让我送来。\"
他肩头落着港口的铁锈,掌心躺着的钥匙齿痕与二十二年前澳门赌场金库锁完全一致。
海鸥掠过旗杆顶端的五星红旗,周寅坤眯眼望着渐亮的天空,哼起荒腔走板的《东方之珠》。
茵茵握紧佛珠,第三颗珠子内侧的刻痕摩挲着指腹——是幼时全家露营那晚,父亲教她认的北极星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