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水寨的晨雾裹着腥甜,青石码头漂浮着几具膨胀发白的尸体。云昭月踏过浸透血水的栈桥,玄铁锁链在身后拖出蜿蜒水痕——被囚在寒潭三日的苗疆圣子,此刻正隔着铁栅凝视岸边的死鱼,那些翻白的鱼肚上爬满蛛网状血线。
\"盟主可知寒潭为何终年结冰?\"段九霄的声音混着锁链轻响,被水汽泡得有些发软。他腕间的银链已换成玄铁镣铐,左腰凤凰纹身在幽蓝水光中泛着金红,像团困在冰中的火。
云昭月剑鞘挑起他下巴,月光石照亮脖颈处蔓延的紫痕——这是本命蛊离体反噬的征兆。昨夜子时,寒潭突然爬出数百只七窍流血的蟾蜍,看守的十二名弟子暴毙时,段九霄正在她剑下咳出带蛊虫的黑血。
\"你们苗疆人惯会装神弄鬼。\"剑锋割开他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那疤痕形似盘踞的蜈蚣,正是禁书里记载的\"饲蛊印\"。云昭月指尖凝起寒霜,却在他肌肤结冰的刹那,瞥见蜈蚣头部的金纹与剑穗残玉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段九霄忽然低笑,呼出的白雾凝成毒蛾扑向云昭月面门。玄冰真气震碎毒雾的瞬间,他腕间镣铐突然迸裂,染血的指尖点在她眉心:\"盟主不妨猜猜,此刻有多少水寨子民正在变成蛊奴?\"
东南角传来凄厉惨叫。云昭月旋身劈开袭来的黑影,那竟是昨夜暴毙的弟子——此刻他脖颈扭曲成蛇形,五指长出锋利的骨刺。段九霄趁乱跃上寒潭石柱,足尖点过之处绽放血色冰莲,正是苗疆禁术\"步步生蛊\"!
\"拦住他!\"云昭月剑荡八荒,剑气却在触及血莲时被腐蚀成青烟。段九霄赤足踏过冰面,腰间的玉佩与剑穗玉铃共振出诡谲音律。当第七枚玉铃炸裂时,寒潭突然沸腾,无数白骨浮出水面,拼成西域文字\"天诛\"。
云昭月瞳孔骤缩。这些骸骨穿着二十年前失踪的沧浪派服饰,当年正是这个门派最先揭露西域与苗疆暗通款曲。剑气劈开白骨阵的刹那,段九霄已闪现在三丈外的祭台,指尖蛊丝正缠着个双目赤红的孩童。
\"住手!\"霜刃破空而至,却在触及孩童额心的刹那被蛊丝绞碎。段九霄咳着血笑出声,本命蛊从孩童耳中钻出,金红蜈蚣在他掌心盘成同心结:\"盟主可知,要解血蛊需以蛊王心血为引?\"
寒潭突然卷起旋涡。云昭月剑穗剩余的玉铃疯狂震颤,最后三枚同时显现凤凰纹路。段九霄腰间的玉佩应声飞起,与残玉拼合的瞬间,潭底升起刻满蛊文的青铜棺——棺中女子戴着破碎的银项圈,面容与云昭月有七分相似。
\"阿姐...\"段九霄踉跄跪地,本命蛊突然暴走钻回心口。云昭月颈间旧伤骤然撕裂,十年前少女推她上浮木时留下的抓痕,此刻正与棺中女子指节的疤痕完全重合。
西北方突然爆起狼烟。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水寨粮仓腾起的黑烟中,隐约可见西域蛇纹旗猎猎作响。段九霄染血的指尖在地上画出残缺的南疆舆图,哑声道:\"沧溟剑在...\"
一支蛇纹镖贯穿他右肩。云昭月挥剑格开第二支暗器时,瞥见镖尾刻着的苗疆祭文——正是那夜祭坛青铜柱上的噬魂咒。段九霄突然扑向她身后,徒手抓住第三支毒镖,掌心瞬间溃烂见骨:\"小心...子母蛊...\"
寒潭水轰然炸开,十二具青铜傀儡破水而出。它们的关节处爬满血色蛊虫,攻击路数竟与云昭月的寒玉诀同源。段九霄撕下衣襟缠住流毒的手腕,染血的布料拂过剑穗时,最后两枚玉铃突然显现西域星图。
\"屏息!\"他猛地将云昭月扑倒在地。傀儡胸腔爆开的毒雾中,金红蛊虫组成八个古篆——\"蛊王现世,血洗山河\"。云昭月反手将人压在身下,剑锋抵着他心口:\"你究竟是谁?\"
段九霄突然抓住剑刃按向自己胸膛,在鲜血涌出的刹那,云昭月看见他心口蜈蚣疤褪去金纹,露出底下被腐蚀的\"昭\"字。寒潭对岸传来苗疆骨笛声,青铜傀儡齐齐转向东方跪拜——那是大祭司所在的方位。
\"杀了我...\"段九霄瞳孔泛起妖异的金红,\"趁我还能压制蛊王...\"话音未落,他突然暴起掐住云昭月脖颈,本命蛊钻出眼眶扑向她眉心。千钧一发之际,青铜棺中的女子遗骸突然抬手,指骨射出银针击落蛊虫。
云昭月割破手腕将血滴入棺中,潭水瞬间结成冰棺。当最后一丝缝隙封冻时,她看见段九霄用血在冰面写下:\"月圆之夜,焚我于沧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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