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县令曾辉是第五个死者,大家都没有意识到她死亡的特殊性。
最后那股烟落在了前任县令曾居住过的厢房里,因为前任县令曾辉死的突然,厢房还有些乱,桌子上落了一层灰,最明显的就是上面的两个猫爪印。
“曾县令还在县衙养了猫?”
主簿关正蔚摇头,“从来没见过猫,连猫叫都没听过。”
把曾县令的房间搜查了一遍,在里面找到一本佛教书籍,里面关于嘎巴拉的文字都被圈了起来,看来这个曾县令和这起案件脱不了关系。
曾辉年近五十,都说五十知命,她的身体随着年岁的增加越来越疲弱,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
从前追逐名利的曾辉越来越渴望延长寿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直到有一天,她意外撞见了一只受伤的妖怪。
妖怪的寿命比人类长多了,如果她也能活那么久就好了,不需要几百年,再活二十年她都心满意足了。
那只妖怪套上锁妖环被她驱使,但这还不够,她还要延长寿数,活的更久,驱使一只妖怪而已,人能做的比妖怪多多了,她手下将近百人,凤城就是她的天下。
好在她找到了炼药的方法,费尽心思找到一串嘎巴拉,把它藏在石像里。功德能够净化妖气,让她也能修炼。
妖力净化后从猫妖的身体里流淌出来,曾辉感觉毛孔都张开了,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开心,她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恢复健康、活力,她像是回到三十多年,有用不完的精力。
年轻时曾辉也曾嗤笑过那些追求长生的古人,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开始慢慢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恐慌,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衰败,不再能熬夜,也不再能吃两碗饭。
她老了。
一统六国的秦始皇,始皇帝嬴政也会恐惧死亡与衰老,她又怎么能免俗,她也加入了追求长生的队列,渴望自己是一个幸运儿,能够多活几十年。
不是贪婪,而是恐惧。她见过自己如朝阳般辉煌的青春,所以才会对迟暮感到恐惧。有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像是一具将要被抬入棺材的尸体。
还没有埋进土里就开始腐烂了。
那只猫妖缓解了这种恐惧,她在猫妖身上看见了自己即将恢复青春的希望。
听说猫妖的灵力都聚集在尾巴上,于是她割下了猫尾巴。那只黑猫绿色的眼睛幽幽的看着她,曾辉的心提了起来,最后它也只是缩在角落舔舐伤口。
对于猫妖的恭顺曾辉很满意,她开始吸取越来越多的妖气。
她还没恢复青春,猫妖却差点死了。
猫妖说是因为他的法力不够,要么等几十年让他恢复,要么就得吃人心内脏。曾辉毫不犹豫就同意了,比起自己的健康,那些百姓的性命算什么?
她精挑细选选了双桂巷,那里人多,还都是穷人,死了就死了,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万万没想到衰弱到这一步的猫妖居然还能反杀她,锁妖环禁锢住了他的妖力,猫妖的爪子感受到了被撕扯的痛苦,就算这样,猫妖许桃还是没有松开。
曾辉躺在血泊里,没想到居然会被这只猫妖反噬,她眼睁睁看着许桃掏出她的心脏,胸膛那里空洞洞的,像是灌进了风。
许桃双手捧着心脏,眼睛幸福的眯了起来,他居然敢吃她的心?!话被堵在了嗓子里,她嘴唇翕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肚子凉凉的,她见过许桃是如何杀人,如何挖心剖腹的,没想到她居然死在了许桃手下,那个天真单纯的猫妖,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一个心机深沉的妖怪,在背后计划着如何背叛他的主人。
在房间里还找到了破损的锁妖环,谁都没想到曾辉居然如此自大,一个不懂道术不懂妖物的外行人,凭着几本书籍,居然就敢炼药。
梁向宾的消息传到了,水位上涨,凤城摇摇欲坠。傅允弦把差役都派了出去,让她们通知百姓做好防水工作,梁向宾等人在城外挖掘引水的渠道。
只是那几十个人根本不够,傅允弦直接征召居民去帮忙,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青壮女性,谁家不去就格杀勿论。
灾难面前没有时间精力去审判,她直接宣判当场死刑。
说出这话的时候,所有差役都诧异的看着傅允弦,这些日子相处中,她们也看出来了,傅县令是一个温和讲道理的人,对她们也是如此,从来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地位而区别对待。
现在看来,这位傅县令温和不假,雷厉风行也是真的,有谋略,还果断。
这样的严酷之下,没有居民敢不去,引水的沟渠挖的很快,这让傅允弦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里,傅允弦都歇在了县衙的偏房里,她不想回到傅宅,一看见那些熟悉的场景就会想起黎烟和关修莺,她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愤怒……
夜晚房梁上窜下一只小猫,黑猫轻轻落在地上。
“你来了。”
傅允弦点燃烛火,黑猫蹲在桌子上,绿色的瞳孔里面没有一点温情。
他变成人形,坐在桌子上,看着傅允弦露出一个笑容,“你想我了?”
下一刻他忽然就坐到了床边,和傅允弦并排坐着,这样神出鬼没,和傅允弦印象里的妖怪才一致。
“我知道,他们离开了凤城,你想的话,我可以做你的夫郎,我的伤势已经好了,再也不需要吃人心了。”
他笑起来,天真无邪中却带着一丝阴暗,那是他猝不及防里见过黑暗的见证,因为太过深刻,以至于这一生都会这个印记。
傅允弦没想到他就是那只陪着她去京城的猫妖,一时间五味杂陈,如果他真的丧心病狂,滥杀无辜,那她早死在了路上。
“你恨曾辉我明白,但凤城百姓是无辜的。”
“无辜?这里没有无辜的人,她们难道当初没有享受我的付出吗?健康,财富,姻缘,一切的一切,我都满足了她们,当我法力衰弱不能帮助她们的时候,她们就翻脸不认人。
“是她们太贪婪,什么都想要,到头来却怨我,我看过她们祈祷时候的虔诚,也见过她们翻脸时的无耻嘴脸,她们死了这里才会安静。
“你知道吗?她们夜晚总是吵嚷个不停,我睡都睡不好。”许桃转过头看着傅允弦,眼睛里全是脆弱,两行清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傅允弦翻出手帕递给他,许桃没有接,反而是闭上眼睛凑近她,傅允弦用手帕给他擦了擦。
“人就是这样复杂的生物,你可以在生死里看见她们的伟大,也能在利益里看见她们的自私。”
许桃睁开眼睛,傅允弦还在给他擦眼泪,凑的很近,以至于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喷在脸上的感觉,有一种世界上她只看着你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