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云国公并没有高兴多久。
他兴冲冲地去找自己母亲,国公府的老祖宗。
可是老祖宗不见他。
准确地说,是他把云庭打出府之后,老祖宗就一直生气,不肯见他。
今日云国公厚着脸皮在老娘院子里喊:“母亲,母亲,是云庭的好消息。”
老祖宗这才勉强见他。
当然,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脸色,嘴又硬,“我庭儿好不好的,你还在意?某人不是说,那不是他儿子吗?”
云国公面对母亲的阴阳怪气,也只能低头认错,然后高高兴兴地说了大丫的事情。
没想到,老祖宗却很生气。
“什么名门贵女没有,你要我庭儿去找个市井女子?我看你是昏了头。”
“母亲,话不能这么说。英雄不问出身,那丫头我见过几次,确实是极难得,极出挑的。最重要的是,云庭听她的。”
老祖宗迟疑了下。
真能管住云庭,让他上进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考虑。
但是转念在想,这以后要做国公府主人的女子,怎么能出身市井?
眼界规矩各方面都不够。
云国公把大丫夸上了天,也没打消老祖宗的顾虑。
“以后再说吧,”老祖宗兴致缺缺,“庭儿虽然年龄到了,但是心智还像个孩子,不着急。得挑个好的,宁缺毋滥。再说,你我激动有什么用?庭儿的婚事,还得太后娘娘点头。”
云庭不仅是老祖宗的心头肉,也是太后的心头肉。
也就是太后在承德山庄住了半年,尚未回京,否则一定也是要召见云庭的。
对于太后来说,最宠爱的小女儿留下的唯一骨血,那更是疼到了骨子里。
太后对这个外孙的宠爱,甚至超过了亲孙子。
皇子们在太后面前,都没有云庭体面。
云国公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哎,白激动了。
总觉得有点可惜。
“那等太后回来,”他还是不死心,“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让太后见见那丫头。我觉得,太后也会喜欢她的。”
太后年轻时候,也是很飒爽的性子。
她自己出身也不高,而且还没看上先皇。
先皇用尽了力气,才把太后娶到手,一生珍惜善待。
太后也没有辜负他,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
先帝暴躁,经常迁怒朝臣。
朝臣就来找太后求助。
所以太后关于前朝的事情,对先帝也多有劝诫,却并不留恋权势。
没有人说太后不该干涉前朝,因为谁都可能,求到太后帮忙说情。
皇上登基,没有任何兄弟相争,因为他从出生就是太子,先帝没有给任何其他儿子想象的空间。
最尊贵的地位,给最爱的女人和她所出的儿子。
皇上在某种程度上,也沿袭了父母的特质。
皇上对皇后也很重情,也是一开始就定下了太子。
可以说,站在云国公的角度来看,虽然当初他差点被太后赐死去陪妻子,但是他依然觉得,太后影响了皇室至少三代人。
这三代人,或有对错,但是都没长歪。
所以,云国公觉得,倘若云庭能找个好妻子,也能再保云国公府三代富贵。
如果不是大丫,他会很遗憾。
大丫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相中,她正在和二丫一起,听陆弃娘的叮嘱。
“你们今日在码头上,也听了许多关于你爹的风言风语……”
云庭跟她说的事情,这会儿已经传了出来。
二丫握紧拳头,“娘,程九万太欺负人了!”
“人家就是比我们厉害,欺负我们,我们也得认了。”陆弃娘道,“你们记着,我们不是对他软,是为了讨生活,赚银子。”
“是。等将来我们做大了,比他强的时候——”二丫咬牙切齿地道。
“那咱们也不学他欺负人。”陆弃娘淡淡道。
二丫:“……”
所以,活着就是个憋屈,憋屈到死是不是!
“人家欺负我们,我们恨。我们欺负别人,人家也恨。”陆弃娘道,“好好过日子不行吗?生意也到底让人做了,为什么不做个好人,不让人记人情却要招人恨?只为了逞威风,值得吗?谁都有老的那天,江山还改朝换代呢,更何况一个码头的老大。”
“等等,这个改朝换代不能说,大逆不道。”陆弃娘连忙描补。
大丫忍俊不禁,“娘,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嗯。说回你爹这件事,你们俩,还有我,咱们全家,都只当不知道,听见了吗?”
大丫兰质蕙心,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二丫却道:“为什么?我爹受了委屈,我想安慰安慰他,告诉他,我们是和他站在一起的!”
“你好好表现,多干活,让他少干点,他就知道你对他好了。”陆弃娘道。
二丫:“……”
大丫想说什么,然而还是没开口。
姐妹之间,也会有比较。
她表现太过,也会让姐妹不舒服,尤其是二丫性格掐尖,容易被激起逆反的情绪。
所以有些话,还是留给娘来说。
娘平等地教育每个孩子,二丫也就更容易听进去。
陆弃娘道:“你爹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但是咱们再提,不是安慰他,是揭开了他的伤疤。二丫,你想想,要是昨天你不听话,我把你揍了一顿,你是不是觉得臊得慌?都那么大姑娘了,还挨揍。”
“娘,您就不能换个比方!”二丫跺脚。
“你看,我打比方你都不乐意。更何况,你爹那样的大男人,更要脸。难道在妻女面前说,他在外面被人欺负,给人赔笑,是很光彩的事情吗?”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她们假装不知道,让萧晏能尽快消化掉那些情绪,而不是加深那种羞耻。
“咱们能做的,就是让你爹在家里高高兴兴的。”陆弃娘道,“大丫,晚上找个借口,多做两道菜,再把桃花酿拿出来……”
“娘,桃花酿喝完了。”
“那就去买点酒,我陪他喝两杯,喝完踏踏实实睡觉,就不胡思乱想了。这事呀,很快也就过去了。”
有时候反复提及,是更深刻的伤害。
“好。”大丫点头。
二丫也点头:“娘,你说的有道理,我都没想到。爹真的好可怜啊!”
“他可怜什么?”陆弃娘道,“吃得上喝得上,赚得到银子,还带了那么多人干活,他不可怜。二丫,你记着,谁活着,都不能永远扬着头。你低头,不是为别人,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走得更远。等你爹将来重新做回他的破虏将军,连报复的心思都不会有,这种小破事,想都懒得想。你会介意,蚊子曾经咬过你一口吗?”
当时恨不得打死那蚊子,但是事后,绝不会对那蚊子念念不忘。
因为那太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