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确实被戳中了心事。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他已经情根深种,也不敢跟陆弃娘提起半分的原因。
陆弃娘刻在骨子里的“不配”感,只会让她逃离。
她会觉得自己疯了,会疏远他,会为了不耽误他而离开他。
那是萧晏不能承受之重。
在陆弃娘这里,拒绝就是拒绝,不是欲拒还迎。
这种干脆利落,也让萧晏更加敬重她,同时也更加苦恼。
包括大丫,也是这般认为的。
大丫就是萧晏的“军师”。
大丫让他徐徐图之。
人都已经在位置上了,难道还能生出其他变化?
要有耐心,温水煮青蛙,把自己变成陆弃娘的习惯,然后她自然而然就接受了。
不过是时间,他等得起。
况且,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对萧晏来说都是幸福,而不是忍耐。
要说男人的欲望——
他有。
但是从前能自己解决的事情,现在也能。
“在弃娘面前,你把嘴巴闭紧,别逼我扇你。”萧晏警告云庭道。
云庭:“……”
好好好,恋爱脑,心机男,祛魅了。
“对了,国公爷说,八月十五,让你回府里,陪你祖母团圆。”
“我不回去!他说撵我走就撵我走,他让我回去我就回去,我不要面子的吗?”
“你祖母年事已高,你又能陪她再过几个中秋节?”
这话让云庭沉默了。
不过沉默片刻,他还是那个跋扈的云庭。
“那你告诉我爹,我不想看见他,让他离远点。还有,我陪祖母过个节就回来,不留宿!”
萧晏:“……”
第二天,五公子就告辞回府。
陆弃娘满满的担心,溢于言表。
五公子对她笑笑,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萧晏,不复昨晚狼狈模样,已是云淡风轻:“姐姐,姐夫放心,我有数的,我会时常让松烟来报平安的。”
把他送走,二丫嘟囔道:“五公子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偏偏那么倒霉呢!”
在她记忆里,五公子为人温和谦逊,样貌好,读书好,性情好,样样都好,就是命不好。
他要是托生在大夫人肚子里,那简直就完美了。
“他都进了翰林院当了官,皇上怎么都不管他吗?大夫人和六公子那么可恨!”
“管什么?”陆弃娘没好气地道,“你以为皇上什么都能管到吗?”
皇上就是分成一百块,也管不到周逍遥的这点家事。
家国大事,都排不上队呢!
二丫叹气:“五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大丫道:“希望五公子日后找一个好岳家,能和大夫人家里势均力敌那种,那他以后的路,就容易走了。”
“那可不容易,”陆弃娘叹气,“咱们想挑个好人家,难道人家就愿意女儿下嫁,找那样一个婆婆?反正我这个当娘的,是不愿意的。”
“他可以入赘。”萧晏道。
“那周家可不能放。”陆弃娘道,“再说,入赘受气。五公子已经受了二十多年的气,总不能苦一辈子。”
“找个好人家。”萧晏道,“以后慢慢再看吧。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咱能帮的就帮,当亲戚来往。”
云庭:你亲戚昨晚,受伤很重啊!
罪魁祸首,大放厥词,呸,不要脸!
之前他是站萧晏的,但是大概,没娘的孩子,同病不相连,也激起了他的同情心,所以这会儿,他站五公子。
陆弃娘开始准备中秋的节礼。
给皇上那一份,萧晏送到了滕文甫那里,滕文甫带进了宫里。
皇上原本正在看奏折,眉头紧锁。
听说陆弃娘给他送来了中秋节礼,他立刻放下奏折,眉开眼笑,“拿来,拿来,让朕看看,弃娘给朕准备了什么节礼。”
滕文甫笑呵呵地把柳条篮子放到皇上的桌案上,拿开盖在上面的碎花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有二十个自家腌的咸鸭蛋,八个月饼,一小坛子腌黄瓜,还有一小罐东西,说是蟹黄蟹肉熬的酱,留着拌饭吃。
“弃娘特意说,这一小罐蟹黄酱,拆了两大篓子大螃蟹。不值钱,但是是心意,让您自己留着吃,不要给旁人吃。”滕文甫笑道。
他没敢和皇上说,他也得了小小的一罐,当然和皇上的罐子大小没法比。
但是也很香很香。
“两大篓子螃蟹?那可不便宜啊!”皇上道,“弃娘最近日子过得宽裕了?”
“是宽裕了。”滕文甫笑道,“萧晏昨日来说,现在一个月家里能有二三十两的进项,所以给您花一两银子买两篓螃蟹,让您也别替他们心疼。说,这是弃娘怕您惦记,特意让给您带的话。功夫不值钱,是惦记着您的心意。”
“多少钱?”皇上道,“多少钱买的两篓螃蟹?”
“说,说是一两银子。”滕文甫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道。
“滕文甫,你一会儿就去弃娘家里一趟,给她带点东西去。别太贵了,让她猜出朕的身份——”
那就真的,没意思了。
好容易有个人,能待自己像寻常长辈一样,关心孝顺,又不会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皇上很珍惜,希望这份没有距离的感情能持续得更久一点。
“这样,把宫里的点心和进贡的稀罕果子,带几样去。两广总督进的那个芒果,就不错,给她带几个大的去,让弃娘也稀罕稀罕。”
只要脑补陆弃娘见到稀罕玩意儿的激动反应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皇上就高兴。
“是,皇上,您放心,老奴定然安排妥当。”
“另外,你和弃娘说,我喜欢蟹黄酱,但是也爱吃螃蟹,让她给我买两篓螃蟹来,你跟着去买。”
滕文甫称是,心里却想着,负责采买的人,皇上要给你们松松皮子了。
好巧不巧,昨日淑妃生辰,在宫中设宴。
多年的老妃子,皇上自然要给些颜面。
螃蟹很大很肥,皇上关心物价,特意问这螃蟹多少钱一斤。
淑妃也不知道,叫来采买的人问,说是二百个钱一斤,一斤三只。
皇上觉得,价格尚可,也就没再多问。
但是陆弃娘今日让人带来的物价,可对不太上。
皇上慎重,心想或许是陆弃娘怕自己心理负担重,把钱往少了说。
也可能是,她没见过什么真正的大螃蟹,价格有出入也正常。
但是无论如何,两篓螃蟹不得五六十斤,才花了一两银子,一斤螃蟹撑死二十文。
宫里的螃蟹,价格就是十倍了。
皇上倒要看看,有没有人从中弄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