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温坐在桌前,桌面上放着一幅裱好的画,画里,是大片的蓝铃花小,远处勾勒出森林的轮廓,深墨浅碧,近处是一片湖泊,波光粼粼。阳光正好,一顶绅士的帽子被风吹过掀起,在空中飘着。给人留下一种,也许下一刻,就会有一位年轻而俊美的男子奔跑入画的无尽想象。
整幅画用色鲜明,过渡自然,关于植物的细节着墨非常精细。同时画作隐含着绘画者雀跃明媚的心情。
快乐,幸福几乎要透过纸张,扑面而来。
这是埃德温一如既往的优点,他总是善于把自己的感情融入画中。
姜一伸手拿起了这幅画,眼里赞叹不已。
看来埃德温在圣鲁约克大学,是有好好听课的。短短一个多月,进步如此神速!
“非常棒,埃德温。你真是个天才!”
姜一把画交给里奇拿下去收藏,同时坐在了埃德温对面。
“生日快乐,亲爱的。”姜一边说边取下自己白色的手套,旁边站立着的女仆很快接过拿走了。
“想要什么礼物?明天周日,你有空陪我去安德鲁大道走走吗?努力的孩子值得表扬。”
安德鲁大道是门江市的奢侈品一条街,里面小到文具,大到定制家具,珠宝钻石,应有尽有。也是富人们常光临的地方。
埃德温自姜一进来,视线一直黏在姜一身上。
他的眼里有一些被掩藏很好的失落和伤心。
他还记得上一次生日,姜一让玛利亚特意给自己做了可口的苹果派,樱桃甜酒。还提前准备送了自己一整套画笔。
所以今年,他才会格外期待姜一的礼物。
从早上醒来,当他挑选了自己最好看的一套新衣服打扮妥当下楼时,却被里奇告知,先生出去了,今天都不会回来。
埃德温看着镜子里,自己白衬衫上的花边,绿色的马甲,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滑稽。
镜子里是有些消瘦的身形,因为那场病,他的脸颊凹陷很多,有时候激动起来依然会咳嗽几声。他在心底将自己和诺亚对比,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诺亚好看。
他没有再吃医生开的药,只是告诉先生,他已经痊愈了。
他私心里希望,先生听见了他的咳嗽,然后担心的拉着他的手问一句“亲爱的埃德温,你还好吗?”
然而,先生太忙了,自从回到这座老庄园,他连一顿饭都没有好好和他吃过。
还不如在兰丁小镇,他们一个礼拜有那么一天,先生坐在他旁边,询问他学画画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开心不开心。
他在心底对红衣军极度厌恶,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平静的生活就不会被打破。
红衣军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从先生旁边,带走了那个惯会装可怜,示弱的诺亚。
埃德温一方面觉得诺亚被带走了太好了!从此以后先生身边只有他了。
另一方面,他又为自己竟然有如此自私卑劣的心理而感到厌恶。
母亲曾经说过,要爱别人,要宽容一切。
可是,神啊,是先生给了他优渥的生活和未来的方向。可是为什么先生身边要多一个人呢?只看着自己不就好了?
埃德温在绘画之余,时常为自己的心理感到焦灼,悲哀。这让他小小年纪,眉宇间就多了一丝化不开的忧愁。
少年多愁思,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想要一枚胸针,先生。蓝铃花样子的。”
埃德温两只手放在桌前,因为常年接触颜料,右手尾指和食指外缘都长了茧子。那双手能够画出最漂亮的风景,而手本身却并不好看。
没有诺亚的柔软——埃德温再一次在心底对比着。
“当然可以!”姜一暗暗松了一口,他总是希望能够善待每一个孩子,所以才为自己忘记了埃德温生日感到愧疚。
“那么,明天见,早些休息了。”
姜一站起身离开了客厅。
埃德温独自坐在桌边,望着姜一离开的方向,绿色的眼睛里,氤氲着雾气。
在他的脑海里,迷迷糊糊浮现出一幅画。
深不见底的湖底,先生被铁链束缚着朝下坠落,脸上是惊讶,是破碎的,哭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