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埃德温,周末的画友派对,你会来吗?露西很期待。”
圣鲁约克大学,随着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熙熙攘攘的从教室离开。
一个男生拉住了埃德温,发出邀请。
“不,谢谢。我还有事。”埃德温周日的时候,要随姜一前去参加一个聚会。
“好吧,真可惜。要知道露西家里和那位伯爵也是亲戚关系,说不定能通过露西,把自己的画呈给伯爵。”
男同学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埃德温离开了学校坐上马车回到了老庄园。
“先生呢?”埃德温走进客厅询问一旁的女仆。
“回埃德温少爷,先生去查看农场了。”女仆说。
埃德温点点头,回了画室。
画室是整个庄园里面,光线最好的一间房间,重新装修,打通了相连的两个房间。这样一间画室,比他兰丁小镇的客厅+卧室连在一起都要大。
埃德温掀开未完成的一幅画上的白布,这幅画,长约130厘米,宽90厘米。通体以绿色打底,最上方是接近阳光的地方,光线明亮,逐渐过渡到画面下方,呈现成墨黑色。
深色是深渊,水面晃动的波纹,水底安静沉睡的男人。
初步可见瑰丽和奇异。
埃德温细心的在调色盘上挤出颜料,画笔调试着想要的颜色。
他脑海里盘踞着这幅画面很久了。他想把这幅画当做送给先生的礼物。
他送过他很多画,他唯一拿得出手属于自己的,也是先生最看重的,只有画。
埃德温这一画就到了暮色四合,直到光线昏暗,门口传来敲门声,他才放下颜料。
“斯图尔特伯爵,是一个很平和有趣的人,明天我们去拜访他。”姜一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好。”
埃德温无所谓的回应。来到门江市后,埃德温才意识到兰丁小镇外的世界有多大。
除了在大学跟随老师学习更多绘画技巧,他也多多少少,更加了解这个社会和国家。
红衣军的残暴,贵族的趾高气昂,同学间的攀比,富人的游乐,穷学生不值一提的尊严……
然而,在埃德温内心深处,仍有一块净土,属于兰丁小镇,属于父母,属于先生和那个十三岁的吃不饱饭的自己。
吃完饭试穿礼服,姜一站在镜子后面看着埃德温。
“你好像长高了,埃德温。”姜一惊讶的看着埃德温,有种自家孩子不知不觉间突然就长大了的恍惚。
埃德温腼腆的对着镜子里的姜一笑了一下。
他成长了,经历了许多,同时也变得内向。
埃德温咳嗽两声,脸颊浮上红色。
“先生,谢谢您。”埃德温鼓起勇气看着镜子里面,他不敢回头,不敢面对面诉说。
也许这样,看着自己和先生站在一面镜子里,就是最大的幸福。
“我的心愿和你的一样,那就是你的画能被全国人知晓。在你15岁的时候,我们必须完成这个目标。”
姜一没有笑,他避开了少年诚挚都眼神,只是一味的重复了这个时间和目的。
属于老好人的那份善良在作祟。姜一唾弃自己,他对埃德温的好都是有原因,并不纯粹。
埃德温双手握在一起,无所谓的摇摇头。
“先生的心愿,我的心愿,一定都会实现。”
……
艾伯特.斯图尔特的庄园无比豪华,占地面积足以比超过三个姜一的庄园。
即使是跟着姜一见识过不少世面的埃德温,仍然感到震惊。
马车从庄园门口进去,一直又行驶了七八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姜一带着埃德温刚走到会客厅门口,就被仆从上前又带到了花房。
花房全部采用玻璃打造,清晰可见,四周围绕着水蓝色薄纱,艾伯特坐在雕花椅子上,手上拄着拐杖。
在他对面,一个穿着古装的东方乐师正在演奏《高山流水》。
姜一走入花房,站在艾伯特身后,直到悠扬的琴声终止,艾伯特睁开眼睛,姜一才恭敬的弯腰鞠躬问好。
“您好,伯爵大人。”姜一没有什么不可对洋鬼子低头的心理。
在这个时代,如果一个平民看到贵族不行礼,贵族有权处死对方。
而姜一不想挑战这些法律。
“你来了,姜。这是你的……”艾伯特点点头,同时看向姜一身后站的埃德温。
“这是我收养资助的孩子,埃德温。”姜一说。
同时埃德温恭敬的学着姜一的样子行礼。
艾伯特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我叫人从遥远的东方采购了他们的红茶,昨天刚到。来吧,试试。”
姜一坐在艾伯特对面的椅子上,其余仆人包括埃德温站在身后。
姜一对喝茶并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入口不涩,温润,回甘,他想也知道,能送到伯爵手上的自然没有次品。
忍不住赞叹起来。艾伯特喜欢看到姜一与他说话。
历经千帆的伯爵,只需要一眼,就能看清别人心里的算计和想法。
姜一恰巧是那种,他知道他有目的,但是他的眼神就是纯粹,说茶好,只会说茶好。不会通篇大论,只会不经意间多喝几杯,眉眼弯弯都是笑意。
一只小狗叼着自己的玩具给你炫耀,你会陪他玩球吗?当然。
小狗能有什么坏心思?
在艾伯特眼里,姜一就是那只毛茸茸,蹦蹦哒哒可爱小狗。
埃德温虽说知道今天来是介绍自己的画给伯爵评鉴的,但是从见面到离开,他与伯爵说上的话寥寥无几。
他看着伯爵轻松掌握谈话方向,看着姜一从一开始的谨慎到后面不设防的随着伯爵谈笑,甚至午餐都多吃了一份小蛋糕。
还是最后离开时,伯爵再次看向他。
“把你最得意的画,送几幅过来。”
姜一拉着埃德温受宠若惊的感谢伯爵,伯爵只是笑笑。让人装了红茶和宫廷厨师做的点心给姜一。
坐在回城的马车上,车厢内姜一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直到离开伯爵府几公里之外了,姜一才疲惫的靠在车厢上,眼睛闭着休息。
“挑三幅画,叫里奇安排送到伯爵府上。”姜一淡淡地说。
“是”
埃德温沉默着回答。他看着疲惫至极的姜一,仿佛上一刻与伯爵告别时还依依不舍的青年并不是他。
如果换做别人,埃德温大约会说对方表里不一,两面三刀。
但是这是姜一,是他的先生。
埃德温只是痛恨自己的绘画本领为什么不更好一些,他希望有一天,姜一可以不用为了他去对权贵媚笑。
马车外,天色再一次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