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想过,这些安排……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又是谁将使命赋予了你?”
天理的神情骤然凝固,仿佛这个问题从未在她的思维中存在过。
她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声音机械而空洞。
“是……规则本身。”
“那么规则又从何而来?”
“这……”
天理突然按住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开始颤抖。
“属下……不知。规则即是规则,如同星辰必须闪耀,旭日注定东升……”
“够了。”
看着天理痛苦的模样,冬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轻轻抚过她的发丝。
天理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测——比起那些鲜活的生命,她此时更像是一个被预设程序的傀儡。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天理的双眸骤然迸发出暗红光芒,恭敬的姿态瞬间僵硬,声音失去了所有温度。
“警告!触及核心指令。检索权限不足!修改权限不足!”
“这番话……让我想起一个有趣的假设——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模拟宇宙。”
冬凌轻叹,眼前的天理仿佛变成了完全陌生的存在。
“你是谁?”
“世界意志的维护者。检测到异常访问。请出示管理员密钥。”
“……”
冬凌陷入沉思,忽然忆起系统曾告诉他的秘密。
“我的搭档说过,世界自有其意志,且存在一条不可撼动的主线。任何偏离这条主线的世界分支,都会被判定为失败品而遭废弃。”
“但谁有资格定义何为失败?那些鲜血与泪水交织的历史,就注定要上演吗?”
“看来我猜得没错,天理的作用正是维护主线,确保这个世界其沿着既定轨迹前行,对吗?”
“……”
“天理”毫无反应,只是用空洞的目光凝视着冬凌,重复着机械的话语。
“检测到异常访问。请出示管理员密钥。”
冬凌自然不知什么密钥,但他绝不会就此屈服。
“我从不相信命运是既定的轨迹。正因如此,我追逐奇迹,渴望奇迹,更要亲手创造奇迹!”
他将双手轻覆于天理额前。
刹那间,奇迹的光辉降临。
奇异的能量在空气中荡漾,冬凌确信此刻哪怕念出最荒诞的咒语都能生效。他忽而莞尔,说出了那句铭刻于心的话语:
【只要你不失去你的崇高,整个世界都将为你敞开。】
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天理的眼珠发出机械转动的咔嗒声,红光剧烈闪烁后骤然熄灭。她如同断线的傀儡向前倾倒,被冬凌稳稳接住。
最终,她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验证……通过……请……输入……新指令……”
“我来拯救,我来指引,我来承担——”
冬凌轻抚天理的前额,将她缓缓扶起。
“我转动命运的轮盘,在此宣告——此方世界将挣脱枷锁,不再受既定轨迹束缚,芸芸众生当谱写自己的史诗。”
“咔嚓——”
无形的锁链应声而断。
提瓦特的苍穹上,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又在转瞬间消弭无踪。
风之神手中的竖琴突然断弦,他按住胸口,感受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品味着风带来的消息。
“这是……风的流向改变了?”
“……”
岩王爷正在品茶的手微倾,琥珀色的茶汤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微微仰头遥望着天空岛的方向。
“看来,要变天了。”
智慧之神手中书卷滑落,无数知识在脑海中翻涌,与她紧密联系的世界树发生了骚动。
“这到底是……世界树,在欢呼?”
稻妻的雷电将军于永恒之境内猛然睁眼,薙刀在地面划出刺目雷光,双子神明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
“影,你感觉到了吗?”
“嗯,真,看来这不是错觉呢!”
水神厄歌莉娅骤然心头一松,灵光一闪间领悟了将眷属转为人类的方法,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
魔神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天空,冥冥中感受到某种亘古存在的枷锁已然断裂,就像长久以来笼罩世界的阴云突然散开,又似囚鸟终见牢笼开启。
他们说不清这变化意味着什么,但灵魂深处都泛起一种既惶恐又期待的战栗。
而此刻——
“大人?!”
天理恢复了先前的神态,只是面色苍白如纸。
“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想,你心中已有答案。”
“……”
天理陷入沉默。
她能感受到世界规则已被改写,不再需要遵循预设的剧本,更令她震惊的是,体内那些与生俱来的限制,竟已悉数解除。
“但这……明明不在既定程序之中……”
她清楚地知道,眼前之人并非她的创造者,却必定是与之比肩的存在。
就连秘钥也是错误的。
但,【奇迹】的确降临了。
天理失去了意义,而作为天理维系者,甚至自称是“天理”的她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奇妙的是,即便被否定了,即便失去了职责,天理心中竟无半分怨恨,反而涌动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释然。
只是……
天理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指尖微微发颤。
她眼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迷茫,就像初生的雏鸟第一次面对辽阔的天空。
“我……现在该做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如同飘落的羽毛,“千万年来,我只需执行规则……但现在……”
冬凌温和地执起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轻轻贴向对方的心口。
“感受这里,感受自己的内心。规则可以制定,但心跳的声音只属于你自己。”
天理的睫毛轻轻颤动,透过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眼眶发热。
她忽然单膝跪地,仰起的面庞映着晨光。
“请……请您赐予我新的名字。就像破茧的蝴蝶需要新的称谓,我希望……能有一个您赐予的名字。”
“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字?”
“与您相称的名字。”
“嗯……”
冬凌微微一怔,眼中浮现一抹怀念之色,他望向远处覆雪的山丘,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吟诵。
“冬凌覆野丘,天地一银绸。冷韵凝枝上,寒光映眼眸。风吟冰骨瘦,月照素心柔。静待春雷动,千花竞自由。”
冬凌知道天理听不懂,耐心地给她解释。
“虽然这并非什么名家大作,却是我父母为我绞尽脑汁写出来的诗——在文言文中,‘凌’有冰的意思,所以大致寓意是冬天的冰雪虽有冷意,但在月光映照下,却有着一颗素净温柔的心。”
“最后又蕴含着对春天的期待,等待春雷响起,百花自由绽放,暗示冰雪只是季节的一个阶段,美好终将到来。”
冬凌说着这里微微一顿,释然一笑。
曾经的他对这些温暖的记忆避之不及,现在的他却可以以平常心的回味这份温馨“遗物”,并且把这其中寄托的美好寓意传递下去。
从现在的他已经走出了过去的凛冬,迈向了美好的未来。
“就叫你‘千花’可好?既是诗中最蓬勃的意象,也寓意着这世间万千可能。”
“千……花……”
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每个音节都在唇齿间绽放出甜意。
“谢谢,我,喜欢这个名字。”
忽然,有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她困惑地触碰那滴晶莹。
“这是……什么?”
“这是喜悦的证明。”
冬凌用指腹拭去她的泪珠。
“来,我带你看看这个你守护了无数年,却从未真正看见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