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雷鸟追随冬凌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天际,两位静立原地的双子雷神相视无言。
稻妻这片土地上数得上名号的魔神本就不多,雷鸟的离去意味着她们即将成为这片土地真正的主宰者。
“本以为魔神战争会持续数千年之久。”其中一位轻声叹息。
“那位岩神说得没错,”另一位望着远方,“这位的实力确实深不可测。或许……这场战争几百年内就能见分晓。”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守护好你们!”
与此同时,冬凌早已通过特殊方式将雷鸟之事告知摩拉克斯,所以当卡帕奇莉巨大的身影出现在璃月上空时,并未引起预想中的恐慌。
璃月子民早已见惯了形态各异的仙人,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不过是又一位新加入的仙家。
“哇!好大、好美的国度!卡帕奇莉,我们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吗?”
“真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啊!”
少年与雷鸟惊叹地望着眼前繁华的璃月港,川流不息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建筑,处处都透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与贫瘠的鹤观岛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两人目不暇接的样子,活脱脱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就连冬凌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他离开时的璃月还只是初具雏形,而如今却已隐约可见未来那个繁华港口的模样。
这中间...究竟流逝了多少岁月?
按照摩拉克斯的安排,冬凌将雷鸟与少年托付给了留云借风真君。
这位鹤形仙人素来健谈,当即热情地表示要带新同僚熟悉璃月风物,同为羽族,想必她们会有更多共同语言。
冬凌本想向留云询问具体年岁,不料这位仙人却表示记不清了。
“山中无甲子”,她只模糊记得大约有几百年光景,无奈之下,冬凌只得前往城中想打听下,却在半路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唤住。
“您……您可是冬凌大人?”
“你是……”
“大人,我是小梅啊!当年您从天而降,从狼群中救下我们,还调解了我们与海族的争端……终于,终于又见到您了!”
老妇人眼中梅花状的瞳孔让冬凌瞬间忆起初临提瓦特时的往事。
他既欣喜于故人犹在,又不禁腹诽留云的不靠谱——凡人寿命不过百年,她竟说已过数百年?
见老人颤巍巍地要行礼,冬凌连忙上前搀扶:“不必多礼,见你安好我便安心。”
“哈哈,三百多年了……我都以为等不到您了!”
“三百多年?!”
小梅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笑容,轻声道:“大人可否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我……有许多话想对您说。”
“荣幸之至。”
冬凌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人,两人沿着山间小径缓缓而行。
“自那日得见大人神威后,我便对仙家法术生了执念,一心追求修行之道...”
“也不知是福是祸,我虽有些天赋,却终究资质平平。虽得了些寿数,如今也快到尽头了……”
“......”
“呵呵,大人不必伤怀。活到我这个岁数,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当年为了修行长生,我可没少与家人争执……”
老人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
“我家祖训有云:‘生于生时,亡于亡刻’。我这‘离经叛道’之举,自然不为家人所容。可年少气盛的我反诘他们:‘何人定人生时?何人决人亡刻?’”
“我们无法选择何时降生,也无法决定何时逝去。所以我只想在终点来临前,完成自己的心愿,如此方能无憾。”
她慈祥的笑容里,依稀可见当年那个活泼勇敢的女孩影子。
“冒昧问一句……你的愿望,可曾实现?”
“自然!此刻得见大人,我毕生心愿已了——这证明我的修行之路并非徒劳,我所追求的终得圆满。”
小梅开怀大笑,两人不知不觉已行至一处山崖。
“如今我同辈之人皆已逝去,心愿已了,倒也并无遗憾了。只是——”
胡梅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像一片即将飘落的梅花。
“大人可知道,为何我执意要见您最后一面?”
山风在这一刻静止了。
冬凌注视着老人布满皱纹却依然明亮的眼睛,轻轻摇头。
“因为啊……”
胡梅忽然笑得像个少女,颤抖的手指抚过胸前的衣襟。
“我想告诉您,当年那个被您从狼群里救下来的小姑娘,这一生活得可精彩了!”
她的眼中泛起晶莹的光,却不是泪水,而是某种更为璀璨的东西。
“我爬过庆云顶最高的山峰,在轻策庄的竹林里采过最嫩的笋,为不卜庐的病患熬过无数罐汤药……收的徒弟们现在都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夫,也学会了让人尊严地走完最后一程……”
她掰着手指细数,每说一句,脸上的光彩就更盛一分。
“最重要的是——我的每一日,都是按着自己的心意活的。”
远处的海港传来归航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鹭,胡梅望着那些振翅的飞鸟,轻笑出声。
“‘生于生时,亡于亡刻’,这话说得真好。”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我擅自给它添了后半句——‘遵从自心,尽人之事’。”
她调皮地眨眨眼,这个动作让时光仿佛倒流回三百年前那个胆大包天的少女模样。
“这样……是不是太胡闹了?”
没等冬凌回答,老人又自顾自地笑起来。
“不过我叫胡梅嘛——胡闹的胡,梅花的梅。”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被体温焐热的梅花胸针。
夕阳的余晖穿过梅瓣形状的镂空,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当年做好这枚胸针时,我天天守在您常走的那条路上……”
胡梅将胸针放入冬凌掌心。
“现在终于……能亲手交给您了。”
冬凌的指尖触到金属上细微的刻痕——那恐怕是三百年来无数次摩挲留下的痕迹。
他忽然感觉这份礼物有点沉重,他明白,这枚小小的饰物,承载着一个人从垂髫孩童到垂垂老矣的一生的等待。
“我会好好珍惜它。”
冬凌郑重地接过了胸针。
胡梅满足地叹了口气,目光越过冬凌的肩膀,望向更远的地方。
璃月港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在人间的星辰。
“我这一生……”她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已然无憾了……”
夕阳最后一道光芒穿过她的白发,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
“生于生时……亡于亡刻……”她的唇瓣微微开合,“遵从自心……尽人之事……”
风忽然变得温柔,席卷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梅花,有一瓣恰好停在胡梅交叠的双手上。
冬凌静静伫立,看着老人的胸口渐渐不再起伏,她唇角仍噙着笑意,仿佛只是沉浸在一个甜美的梦境里。
他凝视着胡梅安详的睡颜,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白发。
暮色渐浓,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为老人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冬凌俯身拾起那瓣落在胡梅手心的梅花,发现它的颜色与她眼中的纹路一模一样。
“愿你如梅花,凋零后更芬芳;愿你如星辰,逝去后仍闪耀;愿你如春风,轮回后再次拂过这人间。”
“胡闹的胡,梅花的梅……胡梅,我记住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