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哥哥,今天妈妈说要给我买蓝色星星睡衣,你也有一件。”
“琛哥哥,我今天好想你,可是我要上学,没有时间去找你。”
“琛哥哥,我最近认识越来越多字了。”
“琛哥哥,我要把每天想对你说的话都写下来,等回头你跟我回家,我就拿给你看,让你知道有人一直在等你回家……”
“琛哥哥,琛哥哥,琛哥哥……”
秦予安在漫天飘落的字句间踉跄后退,后背抵住滚烫的玻璃窗。
正午的烈日将他钉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告别的笑终于被蒸成透明的痂。
“那就当我求你……”
“别让我腐烂的根,缠死你最后那点鲜活。”
他喉间溢出的哽咽混着血锈味,指节抵住唇缝的瞬间,指腹蹭开一抹猩红。
窗外,阳光晴好,鲜花裹着蜜蜡色的光晕扑簌簌撞在玻璃上。
秦予安凝视着某片粘在窗缝的花瓣,看它随自己呼吸的频率小幅度震颤,忽然发现喉咙干涸得发不出声音——那些曾为“琛哥哥”悸动的神经末梢,如今像晒透的蛛丝般寸寸脆断。
他蹲下,去捡碎裂的玻璃片。
“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可是我不能装傻,我的心底是一片深渊,即使扔下巨石也发不出声响。”
细碎痛苦的声音再次响起时,他猛然攥紧手中的残片,阳光透过窗户在满地狼藉的水渍上切割出粼粼刀光,倒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
那些浮动的光影里游着细小的气泡,像无数未说出口的歉意,在融化的冰薄荷色晨光中缓缓升腾。
“你总把真心话藏在伤口后面。”
“你明明知道,只要能陪在你身边,这些我都不在乎。”
顾琛的膝盖碾过碎瓷逼近,秦予安后撤的脚踝撞上矮柜发出闷响。
日光从地毯的缝隙里爬上来,将他绷紧的下颌镀成熔化的金边,他握着对方流血的手腕,指节泛起青白。
“感受到了吗?这具胸腔里的每一根血管都在为你跳动。”
“从你第一次邀我回家的时候,我这颗心,我这个人就归你所有了。”
他跪地,卑微示爱,剧烈的心跳声震碎满地碎瓷的冷光。
“松手......”
秦予安不断挣扎,咬破的唇角渗出细密血珠,顺着脖颈青筋滚落进衣服领口。
那些暗红痕迹蜿蜒过锁骨,如同被荆棘杂草反复摩挲的灼痕,正在冷风里凝结成细碎血痂。
“别咬。”
顾琛的指尖先于言语触碰到那抹猩红,他拇指温柔抚过秦予安开裂的唇纹,睫毛压住的阴影里泛起细碎交织的血丝。
可秦予安却立即偏头躲开,后缩的动作蹭过满地碎片,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
“姩姩……”
顾琛被他的动作扯得心底一紧,喉结滚动时,喉间溢出的叹息裹着雪松香水的尾调。
“你总说不想拖累我,可是你又怎知,无数个深夜我都在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同意跟你回家……”
“我是你的所有物,不管你答不答应,这辈子我是赖定你了。”
他坚定地冲秦予安宣告,声音悲伤而又可怜。
“何必呢……”
看到顾琛的执着,秦予安垂眼轻笑,睫毛抖落的碎光坠进血痕。
炽热的光斑在他脸上跳跃,却照不透眼底那片冻土般的灰。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在谈论起我们的事跟我说'何必'了,你是不是一直觉得自己不配被人喜欢?”
顾琛生气秦予安的自我轻视,再次拽着他的手腕撞向自己心口,逆光里暴起的青筋从脖颈蔓至额角,仿佛要挣破皮肤缠住眼前人。
“对啊,我本来就不配,你也明明能去摘更好的玫瑰……”
秦予安丝毫不怵,他迎着光抬头,嘴角带着笑与顾琛对视。
“可我捡到了喜欢的贝壳,不用再去海边了。而且我养过玫瑰的,知道刺要扎进多深才能碰到蜜。”
顾琛的呼吸突然凝在胸腔,像是有人往他肋骨间灌了铅水。
他屈指蹭过柚木地板上的水渍,指尖在濒死的鱼鳃最后翕动的褶皱间颤抖,但声音却平稳得像结冰的湖面。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你好起来……”就算不好也没关系,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他尾音悬在唇齿间,犬齿狠狠咬住下唇内侧软肉,铁锈味混着一句不敢说出口的誓言在舌尖吞咽回胃里。
秦予安不语,只沉默着将最后一片碎片拢进手心。
窗外,阳光晴好,正午的太阳正劈开云层,不吝啬地将金箔似的光洒向屋内,两人也在这温暖明亮的环境里不知不觉说到了中午。
看着身边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人,他苦涩一笑,地板上的水渍清晰地映出他眼底的倦意。
“你这样,让我又忍不住要恨秦淮了,如果不是他当年的见异思迁,我们应该早就是很亲密的关系了吧。”
“不管是哥哥还是男朋友,总归是会永远陪着我的人。”
“可现在……”
秦予安情不自禁向跪在他脚边的顾琛伸手,蜷起的手指擦过他耳畔空气,最终只揪住自己膝头褶皱的睡裤。
“秦予安,你不能心软,你还想再伤害他一次吗?”
他默默提醒自己,舌尖抵住上颚反复碾磨这句话,终于再抬眼时恢复成一副无情冷淡的模样。
“顾先生,我不妨告诉你,等阿时有了归宿,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我不是那个能安稳陪你走完一生的人。”
“你家世好,相貌好,又是顾家的继承人,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好很好的人与你相配。”
秦予安艰难而缓慢地说着,喉间吞咽声混着心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至于我,只是你漫长生涯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等时间过得足够长,你脑海里新的记忆就会慢慢将我挤出去。”
“说不定,等你再过几年回看这段经历,还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幼稚可笑,后悔当初为何对我产生这么深的情感。”
说到这里,他的睫毛忽而颤了颤,像是被过于明亮的光线刺痛瞳孔,却又固执地不肯闭眼。
他借着调整蹲姿的幅度转过身,让正午过分炽烈的阳光在侧脸割出明暗分界线,将那些即将冲破自制力的震颤都藏进阴影褶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