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雅雅顺利完成内门考核后,就跟着她的姑姑返回了白露峰,直到最后的告别她都没有说起,她被家族要求联姻的事情。
反倒还是姜墨主动嘱咐她,让她安顿好后,记得来谷雨峰做客。
东方雅雅听闻老师的提议,却是迟疑了很久,后来又是双眼泛红地记下嘱咐。
到这里,
姜墨几乎能够断定,
所谓的写信求助这件事本身就和联姻没有关系,东方雅雅不可能真的让身为外人的老师参与进来。
她之所以特地写信,就还是先前的理由。
道心基本就要崩溃的她很清楚,自身难以通过晋升内门的第二关考核,为此她就需要一个特殊的念头,支撑她走到尽头。
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取巧。
最重要的,是在于这种念头,特殊到能够给自身下达必须践行的心灵暗示。
通过此等现象,姜墨便能发现自己在这个学生心中的地位,应该是非常独特的。
这就使得他心中颇感惆怅。
就不知这是否牵扯到男女之情,看来要是有机会,还得用天心红豆让她试试。
若真有情意,唯恐误她终身,尽早断舍离为好……冲师逆徒这种事,总归是不能发生的。
姜墨回到谷雨峰,已经是傍晚时分。
发现自家娘子竟然停止了作画,还是在红豆树下煮着一大锅的红豆,看起来心情很差,好像“煮红豆”这件事本身,就是某种奇特的发泄行为。
姜墨本来还想跟自家娘子汇报东方雅雅的情况,现在看她如此面色不善,一时间有些心虚没敢立即靠近。
接下来,他就又看见孟初染,伏在桌边开始干呕。
结束不太雅观的行为后,孟初染的神色可见地越发难看起来,她重重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冷声喊道:“姜墨!你偷摸摸地站在那干嘛,赶紧给我过来!”
“啊?这、这就来……!”
姜墨心下一激灵,立即走了过去,摆出嘘寒问暖的做派。
他两辈子都没有见过情绪如此不佳的孟初染,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招惹的她……难道说,是因为“怀孕”导致的?
孟初染没有说话,动作相当粗暴地从锅里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豆汤,推到了姜墨的面前。
“娘、娘子,你这是作甚啊?”姜墨小声地问道。
孟初染大声说道:“还能干嘛?喝!”
啊?这、这不是合适吧?
明摆着你都怀孕了,我要把这么一大碗红豆汤喝下去,到时候无法泄火,不得憋死?
“娘、娘子,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你告诉我,我肯定改!”
“你为什么要认错?”孟初染很是不解,语气不善地说道,“就是你喝个红豆,然后回房修炼,有什么问题吗?”
“修炼?现在?这不合适吧?”
“为什么不合适?”
“就、就……”姜墨支支吾吾地什么都讲出来,便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孟初染的小腹。
“我?我怎么了吗?你今天干嘛这么磨叽,又没状态?”孟初染看起来很急,就欲要强行动手。
姜墨见状,顿时怒上心头一把推开了她,吼道:“孟初染!你适可而止!”
“你这是做什么?”孟初染没想到他竟然反应这么大,有些发懵,“是犯病了,还是嫌弃我?”
姜墨的神色缓和些,但语气依旧冷硬:“这有些事也得看场合吧?你都什么情况了,还想着亲热?就算你不为自己的考虑,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吧?”
看场合?肚子里的孩子?
孟初染更懵了,“我应该没有跟你说过,我怀孕了吧?”
“你不跟我说,难道我就看不出来吗?这些天你时不时孕吐,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姜墨理所应当地说道。
孟初染终于反应过来,误会的根源何在。她无奈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有怀孕。”
姜墨顿时就僵在原地。
“这、这不可能啊!就你那反应是个人都会觉得是怀孕吧?”
“我自己有没有怀孕,难道我还能不清楚吗?要是真怀上了,我肯定会跟你讲的。用你的话讲,这叫做擅自期待,擅自破防……”
话虽如此,孟初染却显得更为失望一些。
“那你这个呕吐,是因为身体有恙导致的?”姜墨追问。
“不是……”孟初染摇了摇头,紧接着就满脸怨念指向红豆树,“就是这棵破树,害得我这几天频繁地干呕犯恶心!简直烦死个人啦!”
“啊?怎、怎么回事?”
孟初染随即就把一幅尚未完成的画,交到了姜墨的手里。就见纸面上红豆树,才堪堪画成一半。
“这棵破树,似乎不太愿意我把它画下来。在我感悟的过程中,这棵树似乎也能映照我的内心,知晓我内心的愿望。没错,也就是怀孕。
“于是,我就开始频繁地出现孕吐的症状。
“最开始,我还真以为自己怀孕了,没想到却是空欢喜。原本我都不认为是这棵树暗中动手脚,直到我发现每次我一开始尝试画它,我自己的孕吐反应,也会随之加重。
“在不断地干呕中,我难以保持专注,就更别提感悟作画。
“这就是赤裸裸地嘲讽!这棵树它在嘲笑我无法怀上你的孩子!故意用孕吐反应,来恶心我!简直是欺人太甚!我现在就想一把火,把这破树给烧了!”
姜墨听闻自家娘子的宣泄,眉头不禁跳动,心中古怪至极。
这年头,就连一棵树都有这么高的灵智啦?
“娘子,你先别急。”姜墨先让自家娘子平静下来,才继续说道,“既然红豆树有这么高的灵智,又不想让你画它,那我想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试想一下,你也不可能随便从路边拉来一个人,不经过他同意就将他画下来对吧?
“我猜,这可能是肖像权的问题。”
“肖像权?”这些时不时就会从姜墨嘴里冒出的奇怪词汇,孟初染早已经见怪不怪。
“嗯。”姜墨点点头,提议道,“既然你能在精神感悟层面,与红豆树建立联系,那么完全可以通过这个渠道尝试与之协商交谈,并询问红豆树不愿让你画它的理由。”
“和一棵树交谈?这能做到吗?”孟初染满脸都是惊讶,实在不敢相信。
“前不久,我们还用它的种子让小蝴蝶变成了蝴小萤呢!所以,就算是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只要是跟红豆树有关,我都不觉得奇怪了。”
“主人主人?您叫我吗?”某只蓝色小蝴蝶扇着翅膀,立即凑了过来。
“没叫你,一边玩去吧。”
“哦!”
“我这几天试试。”孟初染看起来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同意,然后她便转移了话题,“雅雅今日晋升内门可算顺利?”
姜墨面露苦涩,一边叹息着,一边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你的这位学生,挺喜欢你的啊?”孟初染将手掌贴在姜墨的心口位置,和善发问,“那么你打算是让她做大,还是让她做小呢?”
“什么大小!简直胡扯八道,我是她的老师!”姜墨表情严肃,说的那是一个郑重其事。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动心?”
“没有!”
“我看不然吧?”孟初染将贴在姜墨心口的手掌放了下来,似无意地说道,“如果这辈子你要是没有和我重新走到一起,说不定就会跟她……”
“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姜墨适时打断,说道,“我们会走到一起是上天注定的,压根不存在其他的可能。我害怕的,是雅雅单相思。”
“是不是都还说不定呢!你这么担心……难道是觉得会对她有所亏欠?”
姜墨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
说实话,唯独是东方雅雅,姜墨是真心不愿意看见她对自己产生超越“师生”以上的感情。因为这既会打破她在姜墨的固有印象,也使姜墨难以适从。
有些人就应该永远维持着某种既定的关系。就像是兄妹、姐弟……
孟初染见姜墨沉默不语,便轻笑一声,又问:“那你打算出手帮助雅雅吗?根据前世的未来,我想雅雅后来应该是没有一个好结局的,甚至说……
“如果没有你,她恐怕就连平步青云这关都闯不过来。”
在孟初染的前世记忆里,也没有任何关于东方雅雅的印象。也就是说按照事态发展,东方雅雅既没有成为东方世家的正式继承人,如今这场联姻大概率也会是竹篮打水。
再结合今日东方雅雅如今的遭遇,就大可以猜测,在前世时间线中,没有姜墨作为道心锚点的东方雅雅没能顺利走完云上之路,从而导致她道心无法凝结,筑基无望。
甚至于说,她会就此因道心破碎而亡。
如此也就能更好地解释,为何在东方棠雅死后,东方世家就从此一蹶不振,却没有任何势力打算伸出援手。因为联姻本就没能成功。
惊蛰仙宗会不留情面将东方世家一脚踢开,也能得到一个稍微有些牵强的解释。
前世的东方雅雅若真是因道心破碎而亡,这件事影响必然很大。不说东方雅雅在外门的备受瞩目,就“晋升内门竟然存在死亡风险”这件事本身,都会成为惊蛰仙宗的污点。
这是东方世家内部一手酿造的恶果,却间接地让惊蛰仙宗成为了帮凶。在惊蛰仙宗高层的眼里,这无疑会成为他们疏远东方世家的直接理由。
当然,这也只是个猜测。
按照前世的时间线,这时候夫妇俩刚晋升内门,也应该能够知道这件事。
如今毫无印象,就说明还存在其他发展的可能性。但不论如何发展,东方雅雅的未来肯定谈不上幸福。
话虽如此,孟初染也没有丝毫小瞧东方雅雅。
若是没有姜墨的话,孟初染在这辈子也闯不过道心关,她是被姜墨强行带过来的。巧合的是,这一世的东方雅雅也是依靠姜墨才能走完道心。
所以她才会觉得,“如果这辈子她和姜墨没有走到一起,东方雅雅就可能会成为她的替代。”
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都是上天注定的。
就像先前猜测的那样,她和姜墨若是没能顺利走到一起,恐怕就连筑基都会是个问题。
姜墨不禁长叹一声,说道:“雅雅的命运因我而改变,那我理应会被牵扯其中,就算我不想帮,怕是天道也不会愿意啊!
“娘子,你还记得出发去玄渊天阙之前,陆瑾元跟我们说什么吗?”
“你是指让我们前往蓬莱仙岛,参加论道会?”
“没错。”姜墨点头道,“雅雅既然顺利晋升内门,那么按照东方棠雅的说法,雅雅和她的那些‘联姻候选’,都会加入蓬莱仙岛的使团。我们这算是躲都躲不掉啊!”
“我们不可以推辞不去吗?”孟初染是真不想出这趟远门。
“推不掉的。”姜墨无奈道,“就惊蛰仙宗当代还能拿出来显摆的筑基修士,除去柳星原和陆见铭,就剩我们俩。
“柳星原完美结丹后,已经不属于筑基赛道,陆见铭这家伙听说跑去做什么护花使者,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那不就只有我们能去了吗?”
“呵呵~”孟初染掩嘴轻笑,“我们什么时候成为了惊蛰仙宗最能拿出来显摆的筑基修士啦?”
“开玩笑,我们可是很强的!”姜墨理所应当地点了个赞。
惊蛰仙宗还有很多像是刘廉此类,在同辈中算得上出类拔萃的筑基修士,不过他们相比于陆见铭还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所以他们就无法充当惊蛰仙宗的门面。
自然,惊蛰仙宗也不会直接指明谁是所谓的“门面”,全看个人自身的理解。
“你有想好对策了吗?”
姜墨摸着下巴,皱眉说道:“有,但还不确定,等过几天,看雅雅是怎么个想法吧!”
“行~”孟初染微微颔首,就又把红豆汤端到了姜墨的面前,“时候不早了,赶紧把这碗红豆汤喝了,回房歇息吧!”
“我、我能不喝吗?”
“不喝的话,就太浪费了呢~”
“娘子,你这画都还没有画完,你还是抓紧……”
“喝不喝?”
“喝、喝多少?”
“一人一半!”
“有点太多了……好,我喝!”
……
“夫君~我喝多了,有点头晕,还是别进屋了吧,就在这红豆树下……”
“孟初染!你有点羞耻心好不好!”
“有什么关系嘛!在云上天宫里,就算是元婴修士都看不见我们在做什么的!”
今夜,月明星稀。
体型稍大的蓝色蝴蝶,引领着成群的伙伴,在圆月之下翩翩起舞。
风吹动树梢,吹落的树叶黏在了树底大床的帘帐上。而在下一刻,却不知为何被抖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