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从那“感人肺腑”的皇叔身上挪开。
他望向了君墨渊身后那黑压压的瓦岗军阵。
旌旗招展，刀枪林立。
更让他心头滴血的是，君墨渊身后那一排排气势彪悍的将领！
一个个目光锐利，杀气腾腾！
那可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将啊！
杨广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嫉妒。
妈的！
凭什么？！
凭什么这些本该为他大隋效力，为他杨广开疆拓土的虎狼之将，如今却都跟了君莫渊这个反贼？！
要是这些人当初都跟着朕…
何至于高句丽一败再败！损兵折将！搞得如今民怨沸腾，烽烟四起！
命运何其不公！！！
杨广越想越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愤恨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扫过君莫渊身后的众将。
他要将这些叛徒的脸，一个个都记在心里！日后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扫过其中一人时，猛地顿住了！
那人身形魁梧，面容刚毅，虽然穿着瓦岗军的甲胄，但那张脸…
杨广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如同看到了鬼魅！
瞳孔骤然收缩！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死死盯住那人！
是他！
真的是他！
赵虎！！！
他不是死了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穿着反贼的衣服？！站在君墨渊的身后？！
一股被欺骗、被背叛的狂怒，瞬间冲垮了杨广的理智！
他甚至暂时忘记了皇叔杨林，忘记了洛阳城的危机！
他猛地抬起手臂，颤抖的手指直直指向瓦岗军阵中的赵虎！
“赵虎！！！”
声音尖利，如同杜鹃啼血！
“你…你这狗贼！！！”
“你不是死了吗？！！”
“朕还以为你为国捐躯！
“你竟然没死？！你竟然敢投靠反贼！！！”
杨广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指着赵虎破口大骂：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朝廷待你不薄！朕待你不薄啊！”
“你竟然诈死！投敌！背叛大隋！背叛朕！！！”
“你的忠义呢？！你的良心呢？！都被狗吃了吗？！”
唾沫星子喷出老远。
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比刚才骂君墨渊时还要激动百倍！
毕竟，君墨渊一开始就是“反贼”，而赵虎，曾是他倚重的“忠臣”！
这种被自己人背叛的感觉，更让他抓狂！
瓦岗军阵中，被点名的赵虎，脸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弄，冷冷地看着城墙上气得跳脚的杨广，一言不发。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也配谈忠义？
君墨渊看着杨广这副气急败坏、无能狂怒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更加浓郁的讥讽。
他好整以暇地策马上前一步，挡在了赵虎身前，仿佛是在“保护”自己的爱将。
他看向杨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呵呵…杨广。”
“看来你眼神还没瞎嘛，还能认出赵将军。”
君墨渊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赵虎，朗声道：
“赵虎将军，那叫弃暗投明，深明大义！”
“他不愿再跟着你这个祸国殃民，致使生灵涂炭的昏君，有何不对？”
“倒是你…”
君墨渊的目光重新落在杨广身上，笑容变得冰冷而戏谑。
“别在这里浪费口舌了。”
“本王没时间看你演戏，也没兴趣听你在这里狺狺狂吠。”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
“你这老皇叔的命，你还要不要？”
“想要他活命…”
君墨渊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立刻！马上！打开城门，将洛阳城完完整整地交给本王！”
君墨渊那冰冷而霸道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杨广的心口。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他要用杨林的命，来换取整个洛阳城！
杨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但这点痛楚，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的挣扎与煎熬！
洛阳！
这可是东都洛阳！大隋的脸面！
一旦失去，不仅意味着战略上的巨大损失，更意味着他杨广的威严将彻底扫地！
他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成为丢弃国都的亡国之君！
可是…
杨林…
他的皇叔。
大隋的靠山王。
那个曾经为大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柱石！
如今的朝堂之上，还有谁？
宇文化级老奸巨猾，但早已离心离德。
裴矩等人，文臣而已，于军国大事，终究隔了一层。
能打的…
能打的猛将，要么像赵虎一样反了！
要么，就像眼前的杨林，成了敌人的阶下囚！
隋室江山，已是风雨飘摇，处处烽烟！
北有突厥虎视眈眈！
内有各路反王割据一方！
瓦岗、窦建德、杜伏威…
一个个野心勃勃！都想从大隋这艘破船上，撕咬下一块肥肉！
他需要人！
他迫切地需要能为他统兵，为他镇压叛乱，为他稳定局势的忠心之人！
而杨林，几乎是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纵然杨林之前可能对他有所不满，但血浓于水！杨家的人，总比那些外姓的反贼要可靠！
只要救回杨林，给他兵权，让他去整合残余的隋军…
或许…
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一丝稳住阵脚，苟延残喘的希望！
放弃洛阳，丢的是脸面，是暂时的城池。
放弃杨林，丢的可能是最后翻盘的机会！可能是他杨广自己的性命！
孰轻孰重？
杨广的心在滴血！
妈的！
这该死的君墨渊！
他怎么就抓住了杨林！怎么就掐住了朕的命脉！
“君！墨！渊！”
杨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愤怒。
他死死盯着君墨渊，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然而，君墨渊只是淡漠地看着他，嘴角依旧挂着那抹嘲讽的笑意。
仿佛在看一只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城墙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杨广的身上。
洛阳的文武百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守城的将士们，更是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杨广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那口气息，仿佛带走了他最后一点帝王的尊严。
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只剩下灰败和无奈。
“好…”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朕…答应你…”
“用洛阳，换回皇叔…”
声音干涩，充满了无尽的酸楚。
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为了保住最后一丝希望，而不得不低头的失败者。
君墨渊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很好。”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完成了一笔微不足道的交易。
“识时务者为俊杰。”
“杨广，你总算做了个不算太蠢的决定。”
他挥了挥手。
“放人！”
身后的瓦岗士兵立刻上前，解开了捆绑杨林的绳索。
杨林身子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幸好被旁边的士兵扶住。
杨广下达了屈辱的命令。
“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露出了城内，那一张张茫然、恐惧、或是愤怒的脸。
君墨渊对着杨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容玩味。
“杨广，带着你的皇叔，和你的人，走吧。”
“洛阳，现在是本王的了。”
杨广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他转身，扶住了被士兵搀扶上来的杨林。
“皇叔…”
“陛下…”
杨林的声音同样虚弱而复杂。
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没有时间多言。
杨广带着杨林，在一众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文武百官，以及残余的、脸上写满不甘与屈辱的守军簇拥下，如同丧家之犬般。
他们没有停留，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这座曾经辉煌的东都。
队伍沉默地穿过依旧有些混乱的街道，朝着西边的方向，那遥远的长安，狼狈而去。
城墙下，瓦岗军阵之中。
李世民和李元霸默默地看着杨广那失魂落魄的背影。
“二哥，我们也该回去了。”
李元霸瓮声瓮气地说道，眼神依旧有些不爽地瞟了君墨渊那边一眼。
刚才没打起来，他很不高兴。
李世民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君墨渊身上，眼神深邃，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君墨渊…
此人当真是枭雄之姿！
兵锋之盛，谋略之深，胆魄之大，远超想象！
连杨广这等人物，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逼得弃城换人！
看着瓦岗军那高昂的士气，看着君墨渊身后那一众归心的猛将…
李世民心中念头急转。
此人，未来必是我李家争夺天下的心腹大患！
是敌非友！
要不要…
趁其立足未稳，派人刺杀？
不行…
李世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君墨渊身边高手如云，戒备森严，刺杀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且，一旦失败，必将引来瓦岗军疯狂的报复，得不偿失。
那么…
拉拢？
李世民又看了一眼君墨渊。
此人野心勃勃，岂是甘居人下之辈？
怕是比那窦建德、李密更难对付！
拉拢，成功的希望同样渺茫。
真是个棘手的家伙…
李世民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来，日后与此人的交锋，在所难免了。
不过…
李世民的目光，又转向了杨广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杨广…
真是不折不扣的昏君！
一步错，步步错！
大好的江山，被他败坏至此！
连东都洛阳都拱手让人！
他还有什么资格坐在那龙椅之上？
大隋…
气数已尽了！
“元霸，我们走！”
李世民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平静，但眼中却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回并州！”
“是，二哥！”
李元霸应了一声，不再多看，兄弟二人拨转马头，带着他们的随从，朝着北方的并州方向，疾驰而去。
天下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洛阳城头，君墨渊负手而立，望着杨广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李世民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掌控一切的笑容。
洛阳，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