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尾封他左侧,妖毒封他右路。
蛇妖嘶嘶低笑道:“你便是不愿说,我也能猜得。”
言罢瞅准时机猛地向前一扑,獠牙外露。
蛇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诡异,猩红蛇信探出,桀桀怪笑:
“王国未建时,我与那宗门内人交手不知凡几。但那已过去数百年,今日又见竟觉亲切。”
树枝碎裂,柳越任由蛇妖将自己扑倒。
树后宋洝见状,指甲扣紧树干,大惊失色,脑子一热,居然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冲上前去。
好在残存的一丝丝理智及时挤开脑内浆糊。
自知自己去了也是添乱,树后的小郎君匆忙打住差点一个大跨步迈出去的脚。
怕柳越心中其实有打算,自己不应该贸然行动。
但宋洝还是忍不住探出脑袋,在粗壮树干后紧张地瞪眼瞧着那处,急喊道:“柳郎君!”
蛇妖见柳越如此,只当他弃了抵抗,眼放精光,颇有些自得地继续道:
“亲切这脖颈之血入口的滋味,亲切修士心血精元吞并的感觉……”
这妖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愤怒突如其来,狂风骤雨般席卷而过。
他陡然黑下脸,吐信沉声:
“今主懦弱,覆妖仍未雪耻,却偏要维系什么和平法度。实为荒唐!”
话落,又转为桀桀之音。
蛇妖探出猩红长舌,对准这人族颈上动脉,他眼冒凶光将要扑食。
柳越已经十分配合地闭上了眼。
宋洝心急如焚,最终还是跑离掩体。
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竟像是打算徒手将这蛇妖扒开。
光阴里的奔驹停下脚步,树林的摇动也慢了下来。
不知哪儿来的气流将宋洝推开。
温热的液体霎时饱含着腥气飞溅,身上的重压没了,眼前忽而一亮,柳越一抹脸上的妖血,心叹自己的先见之明。
可他又不禁生出些疑惑,兀自奇怪:
来的好像有些晚。
柳越没什么洁癖,但这一身的污秽还是让他有些烦躁。
衣服,还没穿到一日。
他艰难起身,面上不慎沾染的腥臭不散,流液滑过眉骨,缓缓下淌。
柳越干脆又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擦净了眼,刚尝试着睁开一条缝,就迎面对上了离自己两步远的人。
那人一直垂首看着他。
银面覆了眼前人半张脸,但看露出的脸部与身形仍可判断,应是一副少年郎的模样。
此刻,这突然出现的少年郎左手提着头,右手仍握着不断滴血的软剑。
而他自己的身上不带一丝浊物。
少年郎一身墨色,腰别玉箫。
对上柳越的目光后,少年不紧不慢地错开眼,提起头颅端详几眼,又低头看了看脚边妖身。
“没有……”
柳越听见他低声言语。
果不其然,很快,柳越便察觉到自己身上再次多出来的目光停留。
少年郎转动凤眸,散发出一股不容人忽视的肃杀之气,那视线似刚在滚水中烫过,烙得柳越顿生一个激灵。
沉默片刻,他的声音终是响起,冰冷如银:
“这位人族郎君,你是否留存着你不该有的东西?”
柳越刚想说是,往腰间临时储物的地方一摸,顿时将话吞了回去,嘴角抽了抽。
不是,怎么来这一出啊?
柳越不死心地又摸了好几遍,结果如一。
怕自己或许是转移之后忘了,又将身上可能存放东西的地方又四处寻了一遍,还是没有。
那边回过神来的宋洝看看突然出现的少年郎,又看看对方手上和地上的妖尸。
一击毙命啊……
宋洝强压恐惧,蹑手蹑脚地来到柳越身后侧站定。
“这位……妖郎要的是先前柳郎君手上那东西?”宋洝靠近柳越,自以为地低声询问。
柳越简直想哭。
凡修仙之人五感皆敏锐至极,这些话定叫对面小郎君听了个全面。
如今便是自己想改口说没看见都不行。
遇事不乱还能冷静分析是好事,但你用错了方式来错了场合啊宋小郎君!
提着头颅的少年移开目光,状似随意地打量了柳越身后的宋洝一眼。
宋洝顿觉脊背生寒,下意识往柳越身后缩了缩,立马躲开了这道寒冽冽的目光。
不过须臾,少年又静静转回了眼,盯得柳越浑身不自在,于是弱弱提议道:
“要不……你施个什么术法来找找?”
总不能直接承认是自己弄丢了吧。
瞳:“……”
死一般的安静。
双生子携着解缘府妖卫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三人沉默对峙的局面。
主要是瞳一直死盯着柳越。
那眼神,就好像是与夫郎素来琴瑟和鸣的妻子,某一日突然发现曾经对自己承诺过一生一人的郎君,其实一直养着一个外室。
黎夜怔愣片刻,拍了拍同样愣住的黎晨,低低说了句什么后,转身就专心地去吩咐妖卫处理现场。
注意到身侧异动,瞳终于不再继续盯着柳越。
少年将头颅一扔,不甚在意地卷起沾血的软剑,别回腰间隐藏。
黎晨见此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性地喊道:“瞳?”
喊完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刚准备再次张口,先一步被瞳接住话头:
“与人族的晏安局交涉过了吗?”
黎晨熟练回复:
“自然,人族晏安局离此处最近的不到一刻钟便可抵达,君上那边……”
拉住正欲趁谈话悄悄溜走的柳宋二人,纤长眼睫垂下,瞳又止住了话题道:
“君上给了我自如处事的权利,临行前也与这妖的族中长老商讨过几番……”
“此妖怕是已被利用殆尽,无甚价值,杀了也无妨。”
黎晨眉头一皱:“我不……”
或许是怕两人再溜,瞳将柳越扯到身边,又立马接话:
“倒是这位人族郎君有疑,明明留有‘鉴心’,怎会寻不出。”
黎晨便也投来目光,狐疑地打量了一眼柳越。
柳越汗颜。
黎晨叹气,也不再想着继续说之前未说完的话语,一甩高高束起的乌发,只是问他:
“你当如何?”
瞳偏头静静注视着柳越,无视柳越的目光闪躲与如芒刺背,竟久久不言语。
这么一看,倒是更像含威不怒的妻子与被抓包的心虚夫郎。
当然,柳越只是在心虚自己确实弄丢了法器“鉴心”。
心虚到一直不敢看瞳的眼睛,便也不知道瞳究竟用着怎样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直到黎夜领着妖卫处理完,远远唤了一声黎晨,瞳才如梦初醒般地说道:
“近日无事,我闲暇时长,便看管着这位郎君,直到寻回‘鉴心’。”
“此事可不必与晏安局互通,我私下进行。”
柳越:“……”
那你倒是私下啊!你说出来干什么!
真不拿我当外人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