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间有小姐认出这位献艺闺秀,不由得惊呼出声:
“墨家小姐琴出归隐天师,至今只献曲于东朝皇室祭神大典,如今竟让我等姐妹有福!”
裳悦低声与皇太后说着什么,太后笑着点头:
“仙音配妙舞,自然是一桩锦上添花的美事。悦儿,快去快回。”
……
红纱轻盈而过,霓裳舞衣飘逸出多层次视觉美宴。
墨家小姐微怔。
此曲是她闲时自创,难逢佳宴,这曲才算是初次面见人间。
这位翩跹惊鸿的闺秀,几乎踩准了每一个音符,完美诠释了所有七弦组合出的旋律。
——由她心境而生的旋律。
这位小姐……
也好,墨小姐专注于琴。
高山流水,知音妙缘。又遇佳期,岂不美哉?
这一日,天地入画。
后有闺秀回忆这日,感慨万千做出评价:
惊鸿丹霄舞,袅袅云外音。
——最是生难忘。
可惜,家国在前,朝堂对立。
可叹,黄泉碧落,阴阳两隔。
“娘娘,再三确认过了,消息无误。东朝那位墨家的皇贵妃……薨于昨日。”心腹女官低声通禀。
国母抬首,只看见红墙覆雪,梅绽枝头。
袅袅云外音,惜叹永难闻。
院落红梅开正艳,裳悦停步,解了羽氅。
华服厚重,簪钗环佩,这些尊贵地位的象征
——又何尝不是枷锁。
女官见国母卸了珠玉,如瀑发丝流倾。忙吩咐下人将这处院落在内以及左右院子宫人全部撤走。
华丽繁重的衣裳层层叠叠,裳悦扔下一件又一件。
她脱鞋踩上白雪,在梅枝掩映之下翩翩起舞。
红梅映雪,佳人如旧。
国君少年时在楼台看她,如今变了身份,居然还是只能在楼台上看她。
大太监揪住身边看入迷下人的耳朵,警告着:
“看看看,这是你能看的吗?还不快领着所有人下去!”
跟了国君半辈子,哪还不知道国君所思所想。
轰退无关下人,大太监也最后向下看了一眼雪池那一抹最为艳丽的红,感慨着:
“自从成了太子妃,娘娘也鲜少再起舞过了。”
当了皇后之后,更是没有时间,也失了资格。
一国之母,哪能屈尊降贵供人欢赏?
多少年了?她没有再碰过舞衣,也放坏了舞鞋……
她没有再起过舞。
大太监垂首告退,没有逾矩下望。
留国君一人在楼台观赏,一如初见那日。
“裳悦……”舞者到达一定水准,舞步便是她们的情绪。
国君看出了她的舞步,低声询问着:
“你如今……又是为谁而悲?”
这支舞,又是为了谁?
守候在门口的女官看见了楼台上的国君,正准备行礼。
国君摆手,让她安静,不要打扰到国母。
太子曾经在楼台陪同着未来发妻。
国君如今在楼台陪同着西朝国母。
落雪——终了……
自从昨日接到消息,七殿下不吃也不喝就把自己关在房里。
怎么安慰都没声,怎么劝都不听,扈从实在是没办法只能跑来求见太子。
扈从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接给江期安下跪:
“太子、太子,能试的办法奴才都试过了!殿下他不理人,也不许人进……”
“求求您,求您去见见殿下,殿下他也就能听进您的话!”
不吃也不喝?这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房门锁死,江期安一脚踹开。
人不在床上,不在桌旁。太子目光四处搜寻。
他在……
抬手止住德子,江期安接过食盒,让他在门口待命,太子则自己提步迈过门槛。
最背光浓深的黑暗里,江澜屈膝抱住自己,脸埋得极低。
确实很不对劲,太子放轻语调,问得小心翼翼:
“阿澜,怎么了……”
一只手猛地抓住江期安的手腕,那只手的主人却没有说话。
江期安可是懂这位七殿下的脾气——难过的时候要强撑,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撬开他的嘴。
将食盒收进储物香囊,江期安捧起江澜的脸让他抬头,七殿下死活不肯。
无法,江期安只能给他来硬的
强行掰起江澜的脸,黑暗里,水光破碎。
“期安。”七殿下泄了气,任由太子掰他脸。
声音居然嘶哑到不成样子:“我母妃没了。”
这还是江澜第一次没有直接称呼太子全名,江期安却高兴不起来。
原来是这种情况啊——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的多言,或许只能让江澜陷得更深。
还不如不说话。
江期安为江澜拭去泪痕,一点一点。
最后,将人揽到肩头,轻拍着背。
太子没办法放江澜回去。
江澜身为人子,却只能缺席母亲的葬礼,母妃的灵位牌……又会交与谁来捧?
江澜想逃,不管怎样,他都该回去。
但相遥千万里,他该如何回去?就算回去了,他又该如何与父皇解释?
如果自己真的跑了,江期安保他这么久,他会陷江期安于不义。
“对不起,阿澜。”太子在江澜耳畔低语。
他们同为皇子。权衡利弊,面朝大局……方方面面,他们自然牢记心间。
他没什么好怪江期安的。
要怪就怪——这无法更改的历史局面,正巧让他遇了去。
宫廷尔虞我诈,兄弟阳奉阴违。
除了母妃,江澜还愿意全心信任的人就只剩下了这位西朝太子。
江期安,我只有你了。
现在,以后……我只剩下你了。
…………
柳越写了不少混账剧情,每次揽着江秋雨安慰时其实都很心虚。
因为他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就是给小师弟挖这些坑的人。
后来听小师弟转述玄都村凉亭摹本里司空雪讲的故事时,柳越恨不能坐上时光机给码字的自己洗洗脑子
——换个阳光点儿的剧情。
现在……这个不是他写的剧情,不属于他的设定。
他是真的完完全全不知道会有这么一段故事。
柳越:有刀也不是我发的,这次是真的雨我无瓜。
————小剧场
亲娘:唉,有点可惜……太子与七皇子还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娘亲曾经也是姐妹知己。
柳越:那您倒是动动手指让他们二人知道啊!!!不就几段字的功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