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有序推进,江秋雨如柳越所料那般忙了起来,多时都看不到人。
又是一节选修习课结束,四长老林寂叫住柳越,留下他后就是苦口婆心一通劝。
“江秋雨于此道天赋极佳,他要放弃这门选修习课并不是个明智之举……”林寂长老认真分析弊端道。
因为要忙于妖族的事情,江秋雨辞了许多选修习课。长老们虽然疼惜人才,但可惜皆劝他无果。
现在居然劝到柳越这来了。
首徒师兄对自家同师的小师弟的偏爱已经人尽皆知,江秋雨尊他敬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柳越去劝比长老们更有效果。
但柳越不会去,柳越婉拒。
“您的意思我懂……但他有自己的想法,修习一路上,见多识广虽好,但精通一道也不可缺少。”柳越摆手道,“他既然心有分寸,我就无权过多干涉。”
女修之间最近流传着一则折子戏,讲的是谦和师兄与美人师弟的难舍羁绊。
虽然名字不沾边,但女修们——特别是羽剑宗的女修,总是能联想到自家宗门里这两位。
每次这二人走在一处,都会收获不少偷偷摸摸的视线与强掩的咯咯娇笑。
两位当事人对此都无知无觉。
说到有天赋,柳越心中无奈,自家师弟有天赋的事情多了去了。
知道柳越这边也劝不动,林寂长老低低唉了一声,刚想拂袖而去,但又想起了什么,到底还是没有真的迈动脚步。
“如絮,你阿父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认识你阿娘了……”
林寂长老其实挺操心他的婚事。
羽剑宗门人情同手足,掌门长老之间相处也同家人无二。
鸢的离去,柳润的道心损毁,是贯穿在每一位知情人心间的一根尖刺。
当初对这对新人的祝愿有多热闹喜庆,听闻鸢纵身跃下寒池的消息后就有多叹惋哀恸。
柳如絮是柳润与鸢的孩子,是掌门长老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幼年丧母不说,阿父也闭关不出。好在掌门长老们疼惜他,对他多有照顾。
——虽无血缘,但胜似亲人。
柳越闻言心想:这是来探消息,还是来催婚?
“四师伯,如絮心不在此。”柳越抱歉地微笑道。
林寂长老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一挥手,背身而走,嘴里还遗憾念叨着。
“也罢,也罢。”
求不得的,始终是求不得。
目送林寂长老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柳越摇摇头,转身向居所而去。
他没有为自己的未来考量过,林寂一番话让柳越惊觉——自己这些年将全部身心放在了自家师弟身上。
他干什么都是围绕着江秋雨,还真没有为自己的以后上心思考些什么。
下个古国副本,江秋雨会遇见未来的北凰女帝姬红缨。
到时候就不能像如今一般还与师弟形影不离,可他还得以这个身份继续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离了师弟……
也的确该好好考虑日后自己的去所与生活。
道侣什么的还是先放放,日后若能遇见再说,遇不见也没关系。
毕竟,柳越的人生准则是——顺其自然。
不知道已经多少次路过竹林,穿过花树掩映的曲径。
山溪叮咚今日只为一人奏响,余晖留下的也仅一人身影。
往日的一高一矮到后来的并肩齐眉,最后竟又成了一高一矮。
秋雨还得长,柳越垂眼看着自己的影子,心中如此想着。
前日鹤云行色匆匆,与江秋雨汇报时难得的严肃非常。可惜柳越有心无力,妖族的事情他插不上手,也不能帮忙。
他信任江秋雨的能力,但也还是会止不住挂念。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两旁灵花依旧热情招展。隔壁没有那人的浅淡气息,但桂树上的小家伙探头下望,拼命招手。
薄薄的纸片小人,月白流光翎羽的法衣,贴耳挂的银饰。
见着柳越,它好像很兴奋。
立于树下,平展双手,柳越含笑仰头望它。
小人毫不犹豫一跃,飘飘悠悠地落在柳越掌心,然后它站起来,抱住柳越抬起的拇指。
细节精细的纸片眼睛眨呀眨,迷你殷红泪痣的位置与江秋雨本人一模一样。
“他今日也不在?”柳越问道。
纸片小人点点头。
“多久回?”柳越又问。
纸片小人摇摇头。
柳越便笑:“你也不知道……”
纸片小人惭愧地垂下头。
“我方才用羽灵玉推演一二,今夜有雨,所以……”他居然很认真在询问一个纸片小人的意见,“你愿不愿意先跟我一起回去?”
小人抱着他的拇指,先亲昵地蹭了蹭,然后连连点头。
左手托举纸片小人,右手的食指指尖轻轻点过它的头。
“你比现在的他听话多了。”大师兄装模作样埋怨着。
……
羽剑宗尘世堂的属院中有一棵许愿树,是专门准备给百姓祈求福愿的有灵之树。
七夕节的许愿树组织处格外忙,尘世堂的负责弟子照例去游波阁挂了翎羽委托。
接委托的是余槿昔。
正巧柳越独自完成委托回山,半山腰居然旧雨重逢薛家母子。
薛氏已生白发,一别七年,她竟然还能一眼认出当年为她救回孩儿的羽剑宗小道君。
不过这位曾经的小道君现在已经及冠成年。
另一位小道君,虽然没看到人……但恐怕也已经是一副风华正茂的好模样。
薛大郎小心翼翼搀扶着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薛氏则抢步上前,停在离柳越几步远的地方。
尝试着叫一声:“……小道君?”
柳越颔首,作礼道:“薛夫人,您与令郎近来可好?”
曾经请求薛氏收徒的女徒弟与独子喜结连理,结了珠胎。为薛大郎求的姻缘就这么成真,薛氏今日是带着儿子儿媳来还愿的。
“好好好,多亏二位道君相助,才能有我母子的今天。”薛氏喜眉笑眼道。
远处的薛大郎引着妻子远离人流,看见母亲身边的柳越,便也远远招呼着。
柳越同样作礼回应。
来往百姓不少,柳越与薛氏也移步到人少的地方,闲谈起家常。
这边的余槿昔刚帮忙指引完一批请愿的百姓,忙里抽闲一回首,迎面而来一位怀有身孕的女娘。
许愿树上满是红绸,由光一照,热烈喜庆的红铺地留痕,也流动在每一位祈愿者的脸颊上。
余槿昔连忙去扶,去为她隔开人流。
“道姑可还记得妾?”女娘嗓音轻缓道。
余槿昔笑着点头:“自然记得。”
那还是七年前,也是在许愿树下。
平日里人流并不多,这位女娘在无人的角落低低抽泣,述说心中愁苦,话又正好全被余槿昔听了去。
【不要太在意外人的想法,娘子既然心有所盼,那便大胆去试。人生苦短,何必徒留遗憾?】
【你心中知道是对的,就够了。】
【……】
女娘从初时心中话被听了去的羞赧,到后面闻言的惊异,最后在一句句开导下,总算坚定了决心。
余槿昔记得,她当时止泪的目光如炬,柔弱的身躯暗藏着力量,她说,她要去拜师学艺,杀尽猛虎为父报仇。
而今女娘不再柔弱,也不如以前白皙,但她的笑颜真切不少。
更别说,如今还拥有了子嗣。
余槿昔看着女娘明显隆起的小腹,感慨道:“这是……还得了一桩好姻缘?”
“薛娘子认妾做徒,教了妾不少东西,妾也心愿得偿。至于郎主……是薛娘子的子嗣。”
女娘耐心解释着,满面红光。
“学艺的日子里郎主他从不薄待妾,成亲前也一直恪守礼节……他与别的男子不一样,他不会嫌弃妾粗鲁,他一直支持着妾。”
“您的夫郎在哪?”余槿昔左看右看,没见着人。
女娘向着一边投去视线,对上薛大郎一直不曾离开的目光。
“妾说想单独来见见道姑,郎主便去了那边守着。”
薛大郎对着这处远远作礼。
余槿昔回礼而笑,对着女娘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