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感知到类似于这种不知所措又不忍触碰唯恐惊扰到什么的气息。
思的评价是
——好纯情一只小狐狸。
看来如果日后还想抱抱毛绒绒的小狐狸,她最好就不要幻形成十五六岁的年纪。
本来确实是打算抱着漂亮小狐狸一起休息,现在看来……
还是算了吧。
她至少得先让这只小狐狸在面对她时不那么腼腆,让小狐狸在潜意识里习惯距离稍近一点的触碰。
思探出食指,先尝试性地去摸小狐狸的头,落光的眼睫垂落,小姑娘轻声细语地与自己膝头的小狐狸商量着:
“我想先好好看看你,过会儿送你回去,不会让你休息太晚。”
瓷娃娃如果太精致,看起来还柔嫩又脆弱,那么当她立在沾过血腥以嗜杀为常态的人面前,笑吟吟地为至暗之地招来晴阳的时候。
迎来的可能是残忍的摧毁,却也可能是小心翼翼的注视与退避。
黎夜是后者。
血星天煞之子,不会忍心让自己靠太近,去污染灿阳下的明花。
“血星天煞,双生临世。”
“此间世人口中最易锻造的锋利杀器,被争相抢夺的天生鹰犬……”
抬手一挥,内室仆役接连低眉垂首,行了礼,鱼贯退去。
如丝媚眼映着跪地讨饶的妖化人影,祈懒散斜倚着桌具,尾调扬笑,垂首靠近:
“明明给了你准确降世的时间与方位,十六年前没先一步从君上手下抢来这两只崽子就算了,现如今居然还让他们截获了‘鉴心’……”
俯首叩地的身影哆哆嗦嗦,再次抬起的脸覆满鳞片,双目充血而惊惧。
璨星流液不知何时攀附上了跪地男子的肩背,向上徐行的过程中胡乱转着横竖瞳的眼,诡异的滋滋声敲打着神经。
当似云似雾的星液路过耳朵的时候,振动堆出来的咯咯笑音奇特而诡谲。
终于还是崩断了那名为理智的弦。
跪地人慌不择路地膝行上前想去抓眼前人的衣摆,动机太过明显,祈挑眉叹惋,接着略略一动,躲开了。
他平静注视,柔声悲悯着:
“真是可惜。”
不多时,因神魂被侵蚀而发出的尖啸刺耳难听,祈身后的男子面色一沉,连忙捂住身边女子的双耳。
直到室内再也找不到第四个人的踪迹,鲛绡华裳的清丽女子缓缓眨眼,抬手覆住了身边男子的手,唤了一声“朔郎”。
君子朔这才慢慢将手放下,低声问那女子刚刚难不难受。
祈回过头来看他们,托腮调侃道:
“小傀师还挺细心。”
小傀师冷冷看过去,嗤笑着:
“杀鸡儆猴的戏码应该是表演完了,也是时候该开门见山了吧?”
托腮的男子撇撇嘴,脸上“你不要这么扫兴”这几个字几乎凝为实体。
“手下蠢才太多有时候的确也是一种烦恼。”
回头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空地略一颔首,祈示意完,唉声叹气道:
“若不是无人可用,哪还会留他到现在。”
君子朔只觉额角突突直跳:“所以?”
“原本归他管的十六个据点现在送你了,拿去玩吧。”祈打着哈欠,慢悠悠道。
君子朔:“……”
算了,反正他一直都觉得这个鬼东西有大病,如今只不过是加深印象而已。
有人心向和平,在向阳面努力消除壁垒,探寻共处之道,自然也会有人咬牙切齿,阴恻恻地在背阴面散布不轨之心。
满是明光的地方也会存在阴暗,这是世之常态,避无可避。
新任妖君已经立国,原书故事已达结局。
大的艰难险阻已经被陆续摆平,柳越清楚,江秋雨如今还能忙的就只能是围剿并彻底拔除掉所有不愿意承认和平契约的乱党。
这差不多只能算是个善后工作。
送走伴侣的仙君安安心心地沐浴着行宫中混乱时序的暖阳,桌案上一堆奇形怪状的工具他早已运用的得心应手。
他给江秋雨拟好了表字,静时反复思考,却又觉得都配不上他的师弟。
妖族本无姓氏,唯遇奇缘获姓。
姓氏都没有,何况是表字。
鹤云应该算是为数不多拥有表字的妖族子民。
这些天他常常在想赐字一事,得出的结果只能是再缓缓,给师弟的赐字柳越不想将就,却又着实没有什么好点子。
不过好在给师弟的“冠”他已经设想出了形制。
如今正好趁着江秋雨出门办事,柳越有了避着妖君把东西赶制出来的机会。
仙君对着手中刚刚完工的冠左看右看,觉得极其满意。
即便知道现如今的妖君什么都不缺,柳越也依旧如上辈子一般想要把自己能够设想出来的好东西全部捧给江秋雨。
转眼一看自己左手边已经堆成小山的不满意次品,仙君沉默片刻,打开储物香囊,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收了进去。
寻出早已准备好的玉玲珑锦盒,小心地存放好了发冠。
他这才在暖光里转了转手腕,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脖子,紧接着懒散地靠上椅背,开启了发呆时刻。
柳越喜欢放空自己。
压力大了他会放任自己发一会儿呆,无聊了更是会在发呆中让神思四处乱飘。
飘着飘着,果然不出意外地又跑到了江秋雨那里去。
三百多年能够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妖君如今有很多下意识的行为习惯都与记忆中的少年郎不同。
有些时候一个恍惚,他居然会在潜意识里将师弟与妖君这两个身份分开看。
面对师弟,柳越可以毫不犹豫叫出“我家孩子”,但是面对妖君,他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他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他一次。
而这一次,师兄弟已然被放到了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