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数!你爹足足数了五个数你才完全挣脱出来!”
宽袍男子痛心疾首,眉头微凝,收了血痕交错的长刀,探出一根指头去戳江秋雨脑门。
“趁你爹暂时还能活着,你给我好好练练!”
柳越追寻着妖晶的指引赶来,见一片尸山血海里,发尾染银埋雪的父子俩正如此对峙着。
看样子,是上阵父子兵,配合完就该解决解决内部矛盾。
柳越的步子慢下来,震惊中还有些迟疑自己到底要不要选在这个父亲训儿子的时候靠近。
虽然听过信息交换时江秋雨的推测,也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有准备是一回事,见到真人压不住不知所措又是另一回事。
不远处的宽袍男子敛了声,视线落了过来。
他最先看的,是柳越的右手腕间。
柳越听清一声意味不明的:“啊?”
回首的宽袍男子动了动脖子,交握着两手松活筋骨,骨节发出几声细微的咔咔,眼睛一直盯着江秋雨,慢慢积攒起怒意。
一脸“逆子,当揍”的神情。
展手凝长刀之前,似乎是在气不过什么,又转过头狠狠瞪向柳越。
这一次,他看的是柳越的脸。
他沉默了。
“你的阿父,是柳如玉?”江晨雪眯眼打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同位体的阿父的确是柳如玉,柳越没有什么好辩驳的,只是回答着自己的名字。
宽袍男子畅意地哼笑一声,松完筋骨的手去拍了拍江秋雨的肩,语气间流露出几分得意道:
“柳如玉,你也有今天!”
差点熊熊燃烧的大火似乎逢了一场雨,被浇灭地只剩白烟。
再次去看自己的儿子,江晨雪带着几分揶揄赞赏,原先的怒气荡然无存。
“早出生五年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家秋崽子给拿下了!”
此言一出,柳越突然悟了,与江秋雨双双默然不语。
这到底是有多大的执念。
居然已经浓深到性别都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伴侣虽然是男子,但是谅在柳越是柳润的崽,江秋雨逃过了一场暴揍,却没逃过江晨雪悲痛欲绝地絮絮叨叨。
他那么糯叽叽滚圆可爱的霄狸小崽子,当爹的都还没抱够,如今一睁眼,居然都已经这么大只了,还怎么搂着逗。
这就不说了,他能活过来见到长大后的儿子其实就已经很不错。
就是可惜,崽子如今的伴侣是个男子。
众所周知,那男人又生不了孩子。
这就意味着没孙子能给他抱,让他逗着玩。
从回宫路叹到回宫后被江秋雨一手安置好,江晨雪每看一眼柳越,都得上演一次悲喜交加,唉声叹气。
苦乐并存。
早已亡故的往任妖君死而复生,这事太玄妙。
柳越征询过面容仍旧年轻潇朗的老爷子的意见,为江晨雪掐诀混淆视听的术法。
宽袍男子就把心情明晃晃地写在脸上,江秋雨想不理解都不行。
又听完一声哀叹,江秋雨无奈地按向眉尖,牵着走近他的柳越,一道识海传音送了出去。
不多时,收拾出的宽敞寝宫门外,一阵饰品相撞,叮铃铃地脆响。
软糯糯的女娃娃欢欢喜喜地跨过门槛,像一只翩翩蝴蝶,飞舞了进来。
等到只剩下几步距离的时候,她才稳住身形,扬起小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甜笑,瞧着江晨雪,问他是不是自己的阿翁。
低头看清小娃娃的模样,潋滟堆情的桃花眼顿时就软了下来。
这明显就是他崽子的崽嘛。
一睁眼儿子长大了也没关系,这不还有一个看起来就乖巧伶俐的小孙女。
盼女儿没盼到的往任妖君蹲下身,还没说话,水灵灵白嫩嫩的小孙女就踩着小碎步走来牵住他的手。
一双小手握住微凉的手指,女娃娃热情地自我介绍道:
“阿翁,孙儿名唤为‘思’,是思念的‘思’。”
喜当阿翁的江晨雪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身份,一个劲笑应“好”。
那边柳越回忆对江晨雪的描写,有些不太确定地拉下江秋雨,凑近耳畔,略带迟疑地轻声去问:
“嗯……阿父他,一直都是这个性子吗?”
江秋雨摇头说不是。
岂料那边笑吟吟与思说话的江晨雪忽然转过头,卡在思看不见的视角,一个眼刀子狠狠扫过来。
柳越一个激灵,正要反思自己,思考该如何道歉,转头却发现,江晨雪用眼刀子刎的就只是江秋雨。
“霄狸择定伴侣之后会如何?臭小子,你违逆了这个天性?”江晨雪冷声道。
霄狸择定伴侣之后,便是从生到死。
这辈子,无论生老病死,伴侣就只会有一个。
崽子的伴侣是男子,崽子又怎么可能有崽子。
唯一还算常理的推论,就只能是他这不肖崽子没有遵循天性,没有独守一个伴侣。
脑海里迅速跑过无数个揍儿子的姿势。
空气落下冰点,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好在思蹦哒到了江晨雪眼前,吓得江晨雪慌忙敛了杀气,又换上一脸慈爱温柔,问她怎么了。
小娃娃樱桃润红的小嘴一撇,替江秋雨辩解道:
“思就是爹爹与阿父的孩儿,阿翁不要错怪了阿父。”
此言一出,柳越就察觉到对面人的目光果然向着自己这处来了。
“柳如玉的崽子,你……”江晨雪欲言无声。
他没听说过这样的情况。
怎么做到的?
柳越看懂了江晨雪没完全出口的话,他扶额,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解释:
“肯定不是您想的那样。”
江晨雪一脸“你知道我想的到底是哪样?”的神情。
这诡异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江秋雨侧身一挡,隔开了他二人的对视,叹道:
“阿父,别这么看我的伴侣,这件事日后再同您解释。”
江晨雪这才恹恹挪开视线,专心去逗小孙女。
本来以为这件事能告一段落,谁知道殿门外传来一声通禀 ——是来请妖君的。
柳越没有留他,也不打算跟江秋雨一起,只是让他快去。
只不过江秋雨刚一让开,那处的视线就又默默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