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卜天琼镜再次联通时,柳越正巧刚回到寝殿。
刚出关的柳楼主通过镜子见到另一个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先问两个孩子:
“思与君怎么样?有没有给你添什么麻烦?”
自己面对自己还这么客套,多少都让人觉得有些诡异了。
柳越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目光
—— 你觉得呢?
柳楼主提起一抹亲切笑意,又问两个孩子有没有遇见什么奇缘。
“你让两个孩子过来,不仅仅是因为什么怕他们二人无聊吧。”柳越指尖点着立镜子的桌面,琢磨着。
柳楼主默了默,开门见山道:
“在我的这方时空里,血星天煞没有成功降世。”
柳越心中一凛:“什——”
那不就是意味着,平行时空根本就没有黎晨黎夜这对双生子。
“每逢血星天煞显世,受到因缘际会牵引,都会遇见他们命定的夺取者。”柳楼主平静解释着,“但是我的师弟并没有平安活到那一日。”
世间缘线纵横交错,哪怕只是断一根,也能牵连甚广,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平行时空的夺取者没有平安活到血星天煞现世,没有了命定之人,血星天煞便也命定无法平安降世。
所谓平行时空,不就是同一时间线的多个不同现实或宇宙。
柳楼主与柳长老各自所处的时空,已然经历着不同的现实。
“他们有在两个时空之间往来穿梭的能力,两个时空都会留下他们的足迹,两个时空也都会有牵扯他们的缘分。”
“区别不过就是一个多,一个少罢了。”
柳越敛眉,压低声音道:
“你同自己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他不就是想提醒他,他们的时空一直存在着明显区别。
柳越因道:
“在你的那方时空,寒池裂变之后,寒池就完全消失了,但是在我这方时空,寒池却仍然存在。”
柳楼主歉然颔首,猜测道:
“可能是因为献祭的主体不同,祈的计划有了差异。”
柳越沉吟片刻,还是坦白道:
“我已经见过祈了。”
柳楼主却并没有什么感到意外的神色。
聆神楼的传承主推演测算,他多少能自己推演出来。
“你的师弟一早就注意到了祈的动作,若不是他动了手脚,你们那方时空的裂变,裂口还会撕的更大。”
柳越听得眉头一皱,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寒池消失后,局面已定,这就是属于我这边时空的结局。”
“我们会走向不同的结局,而你的结局,会是最完美的那一版。”
“你们不久就将迎来第二次裂变。”
柳越: “……”
铺垫这么久,原来就是为了提供一个如此重磅的大消息啊。
但是该说不说,交换信息的时候,他其实已经从自己的伴侣那处听说了这个消息。
血统最为纯正的天目魔族,都拥有一颗窥世真眼。
以折损寿命为代价,可以窥探到世间的一切。
众生都有秘密,秘密又多不愿被除自己以外的生灵窥视。
即便有局限,可因为他们的这项能力的确太过神通广大,仍旧免不了被视为隐藏祸患,以至于被提防,被忌惮。
这也是他们被灭族的根源所在。
【我曾让瞳开了一次窥世真眼。】
也是唯一一次。
【他告诉了我二次裂变的具体时间。】
江秋雨当时捧住柳越的脸,看着他道。
【阿越,第二次寒池裂变后,有关于寒池所有的一切……
【就都能结束了。】
近夜落了一场小雪,屋外瑞雪纷纷,间歇刮过寒风。
推开寝殿大门,殿内橘光温暖,被催动运转的玄阵散着热气,立时消融了发肤上的细雪。
柳越听到声音来迎,走到近前,替江秋雨解了最外层的厚重绒氅,理了理对方被殿外寒风拂乱的发。
做完这些事,江秋雨会揽过他,埋首到柳越肩上。
他总是要安安静静抱他一会儿。
柳越吻过他的鬓发,轻轻拍着他,唤着“秋雨”,问他冷不冷。
肩上的头摇了摇,发丝轻柔地刮过脖颈,有些微的痒。
等江秋雨休息好了,柳越牵着他走到桌案,给他展示思前几日跟他学着做出来的小灯笼。
“思说这盏是特意给阿父做出来的,让我替她问问阿父喜不喜欢。”
竹篾编的小灯上蒙着质地细腻的绢布,布上被人用细毫末在角落点上了几瓣淡金小花,与一截截浅绿的花梗。
江秋雨自然喜欢。
柳越在殿内四处走了一圈,找到一个适合挂灯的好地方,便用眼神询问江秋雨。
江秋雨没有说好与不好,而是直接走去柳越身边,将思亲自做出来的小灯笼挂好。
这个位置,下次思来也能看见。
“黎晨与君近日变亲近了不少。”
柳越挨过去,抬起右手在江秋雨眼前晃了晃,又道:
“思见了它,便也闹着要学,编出来了一根红绳手环,现在似乎在黎夜的腕间。”
孩子们的感情日渐浓厚,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就那日黎晨与君那般模样,柳越还以为下次见这二人,会是一副针锋相对的状态。
好在完全是他多虑。
某次柳越询问君能否替自己解开木屋居所的禁制,将木屋送给宋洝。
他们当时离的近,君又同江秋雨一样,雪肤细腻平滑如瓷玉。
所以一旦留下什么痕迹,哪怕再细微浅淡,也会被衬托的很明显。
衣领那处的红痕若隐若现,柳越只不小心看了一眼,立马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他又不是未经人事,他当然知道这痕迹是怎么来的。
柳越托事,君向来立刻就会动身,但是这次,君先请求道:
“爹爹,孩儿要先与黎晨说一声再出发。”
现在出门都需要提前报备了?柳越心领神会,带着些百感交集说当然可以,不用着急。
等到君办完柳越嘱托的事情,柳越再次与君不期而遇,又眼尖地发现他的衣襟有些乱,唇角也破了皮。
还好他们隔着一个极宽的过道,君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那一刻,某位老父亲都不好意思走过去同孩子打招呼,只能默默埋怨起自己的观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