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碧潮门广场。
方才还喧嚣鼎沸、嘲讽声不绝于耳的数千修士,此刻鸦雀无声,如同集体被施了定身咒,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比武台上那个玄衣青年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惊骇、恐惧,以及难以置信。
地上,那焦黑冒烟、生死不知的雷鸣宗弟子就是最直观的证明。
弹指之间,废掉一个金丹初期修士。
这根本不是什么茅山弟子能做到的!
那股一闪而逝、却如同天威般浩瀚磅礴的气息,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灵魂都在颤栗。
“地……地仙……?”不知是谁,用微不可察、带着颤抖音量的声音吐出这两个字。
地仙!
传说中早已绝迹于世间、一步便可登临仙界的陆地神仙!
这两个字仿佛投入滚烫的冷水,瞬间在人群中炸开无声的波澜。
无数道目光更加惊惧地看向秦泽宇,之前的嘲讽和轻视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敬畏和恐慌。
怪不得他敢自称茅山弟子,怪不得他如此随意,原来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
高台上,碧潮门的几位长老脸色煞白,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温以柔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也泛起了剧烈的涟漪,她紧紧抿着唇,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绪翻腾。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排开人群,从碧潮门主殿方向快步走来,最终停在比武台下。
来者是一位宫装美妇,身段婀娜,容貌端庄秀丽,虽看着约莫三十许,眉宇间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与岁月的沉淀,正是碧潮门当代掌门,凌波仙子。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震动,对着台上的秦泽宇盈盈一拜,声音尽量保持着镇定:“晚辈碧潮门凌波,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地仙强者亲临,还搅了她们的比武招亲,这事情可大条了。她心中念头急转,思考着对方的来意。
秦泽宇目光从地上那倒霉蛋身上移开,随意地瞥了凌波仙子一眼,算是打过招呼。他对这位风韵犹存的掌门没什么兴趣,视线重新落回高台上的温以柔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既然没人再上台,”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那按照规矩,这场比试,是我赢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定格在温以柔脸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地宣布:“那么,温以柔,便嫁与我吧。”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哗然!
赢了比试就要娶大师姐?这位地仙前辈是认真的?
凌波仙子脸色微变,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秦泽宇却仿佛没看见她的反应,再次环视台下,眼神带着一丝懒洋洋的挑衅:“怎么,还有人有意见?或者,想上来赐教几招?”
赐教?
台下众人闻言,齐齐打了个寒颤,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开什么玩笑!跟一位弹指就能灭杀金丹的地仙强者赐教?嫌命长吗?
不少人心中疯狂吐槽:谁敢上去?没看见刚才那个雷鸣宗的愣头青什么下场吗?差点小命都玩完了!去惹您老人家?傻逼才去!绝对的傻逼!
一时间,广场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再无人敢有半分异议,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高台上,温以柔的脸色变了又变,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师父凌波仙子,却发现师父也是一脸凝重,显然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棘手。而那个自称秦泽宇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深邃,让她完全看不透。
嫁给他?这个念头让她心头一乱,有些不知所措。
凌波仙子脸色几度变换,地仙亲临,实力碾压:“前辈修为盖世,能看中以柔,是她的福分,亦是我碧潮门之幸。此事,晚辈……应下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少碧潮门弟子露出不忍和茫然之色,
秦泽宇闻言,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这结果本就该如此。他点了点头:“嗯,那便尽快安排吧,本座……不喜欢等。”
凌波仙子心里咯噔一下,这位前辈是连客套都省了,直接就要“提货”?她连忙应道:“是,前辈稍候,晚辈立刻去准备。”
于是,一场本该是精挑细选、热闹非凡的比武招亲,在秦泽宇绝对的实力面前,急转直下,变成了一场堪称光速的婚礼。
碧潮门上下被动员起来,之前的比武台瞬间被撤下,广场被匆匆布置起来,红绸挂得歪歪扭扭,喜字贴得仓促潦草,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滑稽和仓皇。那些原本是来看热闹甚至参与竞争的宾客,此刻都成了观礼的背景板,一个个表情复杂,想走又不敢走。
晚上,碧潮门主殿之内,被临时装点出几分喜庆。秦泽宇依旧是一身玄袍,连衣服都没换,神态自若地站在那里,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晚宴。他身边,温以柔换上了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衬得她肌肤胜雪,容颜绝世
。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此刻却盛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如同坠入一场荒诞的梦境。
“吉时已到——”司仪长老硬着头皮喊道。
“一拜天地!”
秦泽宇随意地拱了拱手。温以柔身形僵硬,被旁边的女弟子轻轻推了一下,才机械地跟着弯腰。
她脑中一片空白,自己明明只是按照师门安排,走个过场应付比武招亲,怎么就……真的要嫁人了?还是嫁给这个只见过两次、连名字都刚刚确认、实力却恐怖到无法想象的男人?
“二拜高堂!”
凌波仙子坐在主位上,看着下方拜倒的两人,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紧握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秦泽宇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倒是温以柔,拜下去的时候,眼睫微颤,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滑落。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立。秦泽宇看着眼前这位名义上的新娘,目光在她精致却略显失神的脸上扫过,嗯,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温以柔看着近在咫尺的秦泽宇,他的眼神平静无波,这场婚礼对他而言,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屈辱,有茫然,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认命?
礼成。
殿外,那些被迫留下观礼的宾客们强颜欢笑,说着言不由衷的恭贺之词。
凌波仙子站在殿门处,看着殿内那对新人,长长地、悄悄地吁了一口气。
不管过程如何离谱,结果总算是好的。这位地仙前辈成了碧潮门的“姑爷”,至少,宗门是保住了。至于以柔……她只能在心底祈祷,这位前辈不会太过为难她吧。
洞房之内,红烛摇曳,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份微妙的尴尬与疏离。
温以柔端坐在床沿,身上的大红嫁衣繁复而沉重,映衬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那双总是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却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不知望向何处。
秦泽宇倒是随意得多,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桌上的喜酒,浅酌一口,目光落在温以柔紧绷的侧脸上。
“这喜庆日子,温师姐怎么还蹙着眉?”秦泽宇放下酒杯,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看着不像新嫁娘,倒像是被谁逼上花轿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比武招亲,弄得倒是挺热闹,就是收尾仓促了点,有点好笑。”
温以柔闻言,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转过头,看向秦泽宇,眼神复杂。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轻叹。
“前辈见笑了。”她声音不高,带着几分无奈,“实不相瞒,是幽冥鬼教逼迫,欲强纳我碧潮门女弟子……师尊无奈,才出此下策,行比武招亲,希望能寻得一位强者庇护宗门,渡过此劫。”
“幽冥鬼教?呵,胆子不小。”秦泽宇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原来还有这层内情,怪不得一个好好的修真门派要搞这种世俗戏码。
温以柔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前辈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碧潮门?”
“我为何而来?”秦泽宇挑了挑眉,“温师姐忘了?紫雾峰一别,你不是盛情邀请我来碧潮门做客么?正好最近闲来无事,便过来看看。谁知一来就撞上这档子事,看着挺有趣,就顺手帮你解决了麻烦,顺便……娶了你。”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顺带捡了件东西。
温以柔听得心头一滞,原来竟是因为自己当初一句客套话?这因果,未免也太……荒诞了些。
秦泽宇看着她变幻不定的脸色,又给自己斟了杯酒,慢悠悠地说道:“现在麻烦没了,你也不用担心那什么鬼教了。那么,温师姐,这桩婚事,你是怎么想的?是真心认了,还是觉得委屈?”
温以柔抬眸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实力深不可测,行事霸道直接,却也确实解了宗门之危,让她免于落入幽冥鬼教之手。可这方式……她沉默片刻,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最终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前辈解我碧潮门危难,以柔……并无怨言。”
是真心,还是认命,或许连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好。”秦泽宇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壶,又斟满两杯。“那便喝了这合卺酒。”
他递过一杯,自己拿起另一杯,手臂自然地穿过她的臂弯。温以柔身体微僵,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她咬了咬下唇,还是依言照做,将杯中酒饮尽。
放下酒杯,秦泽宇顺势揽住她的腰,温以柔惊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却被他牢牢固定在怀里。他低头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良辰美景,莫要辜负。”
他的唇印了上去,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温以柔闭上眼,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唇上传来的陌生触感和男人身上淡淡的、让她心悸的气息。红烛摇曳,映着她渐渐泛红的脸颊和耳根,嫁衣的盘扣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挑开……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