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丽娜和杜武厚开开心心地吃完饭已经快三点了。一餐饭吃下来,两人自然就拉近了距离,说话也没那么拘谨了。两人又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到健身中心,杜武厚叫文丽娜在他的办公室坐着喝茶休息一会,他去把健身大厅的卫生打扫一下,可文丽娜说,哪里有员工坐着老板忙着的道理?不过我倒是认为老板应该先领我参观一下中心,要让我这个新员工熟悉一下上班的环境。
杜武厚说,你说得对,这是应该的,怪我想得不够周到。杜武厚领着文丽娜参观了健身大厅、团体操厅、私教厅、淋浴房、更衣室、教练休息室、洗手间、储物间、办公室。
文丽娜将每间房和每样设施都仔细看了后说:“我想给你提点建议,不知道可不可以?”
杜武厚说:“有什么你只管说,不用客气。”
文丽娜说:“是不是真的要我只管说?我就说了哦。”
杜武厚诚恳地看着文丽娜点点头。
文丽娜就说了自己的想法, 老板一个人用那么大的办公室,教练休息室又太小了,储物间离健身大厅近而更衣室离大厅远,两间房面积差不多大,可不可以对换呢?团体操厅器械明显不够,可不可以先购置一批动感单车,最近这个项目很受欢迎的,大厅的力量器械差不多了,但有氧运动器械好像少了点。
杜武厚接连点头说,你说得好说得对!办公室,本来就是我安排大家用的,可是几个教练根本不进来,闲下来他们都去休息室挤着,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员工都不想让老板看到他们闲下来懒散和无拘无束的样子。”文丽娜接着又打趣道:“还有你虎着脸怪吓人的样子。”
杜武厚自嘲道:“其实我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可能长相难看,吓人。”他又接着说,“既然他们不和我待在一个办公室,那就把大的间作为他们的休息室,我用小的间就是。”
杜武厚几大步走去休息室推开门再看了一眼,说道:“幸亏你给我提这个建议,不然这几个教练总有一天会炒我鱿鱼。四个人待在这五、六平米里,肯定不自在。”
杜武厚又几大步走到团体操厅扫视了两圈,问道:“文教练你看这儿得添置多少部动感单车呢?”
文丽娜说:“所有添置器材明天具体确定,我要量一下团体操厅的面积和看买哪一款单车才能确定。这个团体操厅和健身大厅的格局很好,既是相通的又是独立的,这样既不影响客人各自训练,又能相互带动办卡。”她偏着头看着杜武厚:“你真的都采纳了我的建议?”
杜武厚肯定地点点头:“是的,百分之百采纳,而且抓紧落实。越快越好。”
文丽娜背着双手学着古时候先生的神态说:“杜老板可教也。”
两人“哈哈哈哈哈”的笑声在健身中心回荡。
在办公室坐着喝了会茶,文丽娜看看手表,时针正好指在五点:“师兄,如果没事了我就要回家了,卫生,明天我来了我们一起打扫。今天我要早点回去说我找到工作了,让我们家文副……”文丽娜本来是想说“文副厅长”,但她不想公开自己的家庭背景,甚至连自己是从省体委停薪留职的事都没说,她就想以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孩子的身份出现在别人面前。于是她立即改口说道:“让我们家文父亲大人高兴高兴,我找到工作啦,而且是我喜欢的,是我学的专业。”
杜武厚似乎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竟开心地大声说:“欢迎优秀的师妹加入我们健身中心!”说完还像个孩子似地鼓起掌来。
文丽娜被杜武厚的神态逗得“咯咯咯”地笑出声来:“有那么夸张吗?你看你像个小孩子一样。”
杜武厚收住笑容一本正经的看着文丽娜说:“说实话,我有一种预感,因为你的加入,我们健身中心会在三到五年内成为整个前江省最大、最好的健身机构。文教练,谢谢你的加入!”
文丽娜又“噗”地笑出声来:“你看你那认真的样子,我真的有你说的这样能干吗?”
“有的!你有这么大的作用,你有这个能力,我相信我的直觉!”杜武厚仍是肯定的说。
文丽娜伸出右手在胸前比了个拳头:“好,我一定加油!”说完又与杜武厚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我们一起加油!”
杜武厚双眼噙着泪感动地说:“谢谢你师妹!”
文丽娜说:“我也得谢谢你办了这个健身中心,不然我哪里找工作去。拜拜啦,明天见。”
杜武厚说:“明天星期六,你又没课,你要来吗?”
文丽娜说:“来,明天我还要来和你这个老板一起打扫卫生,还得再交流一下工作吧。”
杜武厚高兴地说:“好的,我在这里等你,明天见。”
“不见不散!”
文丽娜挥手告别杜武厚,像个才从学校领了奖状的小学生一样快乐,一边欢快地走着,时不时还会自顾自地笑起来,在她记忆里,自己就没有这样快乐过。
一个人其实快乐很简单,一是遇到喜欢的人,二是遇到喜欢的事,而文丽娜今天两样都遇到了,所以她就自然是快乐加倍了。
她站在家门口,平时都是拿出钥匙自己开门,可今天,她故意要让父亲或是母亲来给她开门,而且她估计多半都是父亲,因为母亲这会一定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饭。
她卷起两根手指,像那些来家里拜访父亲的客人一样谨慎而有节奏地敲了三下,听见父亲在屋里问“哪位?”她憋着不说话也不笑,又敲了三下,门打开了,门里果然是父亲。
她仍然憋着不说话也不笑出来,其实她还没进屋就已经快憋不住要笑了。
文副厅长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的这个宝贝女儿,从女儿的表情和故意要他给开门的反常情况来看,这丫头今天是有好消息带回家来了,可是也没必要故意搞得这么神秘,我老文十几岁参加革命,还有我没见过的稀奇事?
他背着双手用审视的眼神围着她宝贝女儿转了一圈:“说吧,今天捡了什么宝回来,连门都要我给你开,还有你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自己交待吧,不要让你爸着急。”
她终于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向文副厅长同志汇报,我文丽娜找到工作啦。”
她母亲从厨房端着一钵排骨汤出来:“闺女又找到工作了啊,找到工作就好了,妈不是嫌你在家吃闲饭,我们家也不是养不起你,妈是见你一天天愁眉苦脸的回来,你爸又为你唉声叹气的,妈着急。”
她父亲抿着嘴微笑道:“找了个什么了不起的工作,莫非比省体委还好?我就不信了。”
她一手拉着她父亲,一手拉着她母亲:“爸,妈,我找到了我喜欢的工作,和我学的专业不光是对口,简直是天衣无缝的对口。还有就是,我们的老板是我的同校同专业的师兄,他可是我们省体专的骄傲,还在大三的时候就得了全国健美先生大赛冠军。我很佩服他的,当时我还拿你们给我的零用钱给他买了束花。还有啊,我今天去给他提的建议他全部都采纳。”
作为文副厅长,他当然知道在他升任省财政厅副厅长的一九八二年,我国宪法明确规定“私营经济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他的内心还是认为行政部门和事业单位以及国有企业才是正统和有保障的。可是他没办法,女儿不按他的规划一步一步走下去,而偏要自作主张去以什么爱好、专业为选择职业和前途的导向,他开始也抱着一种希望,就是女儿出去一段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再回到省体委上班,重新落实他给她的前途规划可能她会更安心,可是女儿现在找到工作了,而且那么满意那么开心,可能给她个县长、处长都没这么满意都没这么高兴吧?!这可能就是一个人的命,命中注定这个宝贝女儿就和他不走一条道,命中注定这个宝贝女儿就端不了铁饭碗金饭碗。
文副厅长的大脑飞速运转的两分钟,他老伴已经把饭菜都已经摆齐了。
扒了一口饭,他勉强地做出开心的神态给女儿夹了一口菜说道,你今天找到工作了我和你妈都为你高兴,人各有志,我们不能勉强你一定要按我们为你设计的道路去走,但是你也要明白我们做父母的良苦用心。这个事现在就这样了吧。如果在外面不开心不顺心了,就还是先回到体委来再说,你也知道,你爸明年就整整六十周岁了,最多最多六十五岁怎么也得退下来,明白吗傻闺女?
文丽娜点点头,泪水又差点掉下来。
吃过晚饭,文丽娜给她爸重新泡了一杯茶,然后坐在她爸身边。如果是平时,吃了晚饭她都是回自己房间看会书,因为她不喜欢看《新闻联播》,而她父亲,《新闻联播》是每晚必看。但是今天,她要陪她父亲看《新闻联播》,她要以这温馨的陪伴,或多或少安慰一下父亲,表达一下自己违背父旨的歉疚。
看完《新闻联播》,她父亲“啪”地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闺女一回来我就忘了一件大事。”
文丽娜的母亲看着她父亲问:“什么大事这么重要,不怕把脑门给拍肿啊。”
文丽娜正在给父亲的茶杯里加开水,听她父亲说:“你们都来坐下、来坐下,说一件事。”
她和她母亲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她父亲。
她父亲说,是这样啊,今天早上冉副厅长给我打电话,说明天星期六他们全家要来拜访我,拜访老首长,呵呵,专门问我们家丽娜在没在家,说他儿子要来,两个年轻人也好几个月没见面了,我说都在,欢迎他们全家来玩。
文丽娜一听她爸说这事,就明白是什么回事。她父亲嘴里的冉副厅长,是前江省人事厅副厅长,是和父亲一起南下来到前江的军队干部,父亲担任营长的时侯,冉副厅长担任副营长。冉副厅长有个儿子叫冉陆军,从人民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他父亲任职的省人事厅工作。文丽娜父亲在某县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冉陆军的父亲在同一个县任政法委书记。应该说文副厅长和冉副厅长是经历了枪林弹雨的生死之交,而且因为两人长期在一个地方工作,往来密切,两家的关系和感情就像是一家人一样亲密。
文丽娜和冉陆军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冉陆军比文丽娜大两岁,冉陆军无论何时何地都把文丽娜当成亲妹妹一样保护有加。两人真的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冉陆军十五、六岁的时候,也就是他读初中的时候,看文丽娜的眼光就包含了另一种意味,让文丽娜既感到亲切又感到恐惧。
当文丽娜读初中三年级,冉陆军读高中二年级马上面临考大学的那个学期,冉陆军来到文丽娜家里,见家里只有文丽娜一人……(省约30字),但事后冉陆军跪在文丽娜面前哭着对天发誓,说他一直爱她,他只爱她一个人,今生今世不管自己做多大的官,发多大的财都会一直爱她,都会娶她,一辈子都只对她一个人好。
文丽娜失魂落魄地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泪水止不住一直流。
文丽娜并不爱冉陆军,一直都只当他是个哥哥,没想到他竟然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对她采取暴力,她内心恨死了冉陆军,但她不敢表露出来,她不想因此而败坏了自己的名誉,也不愿因此而两家产生隔阂。
不应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面对这既成事实,她无力挽回也无力弥补,而且她也不想在以后的生活里会遭人嫌弃,于是她虽然没有答应冉陆军对她的表白,但是她还是希望冉陆军能兑现誓言,真正的爱她,只爱她一人。
可是冉陆军并没有兑现誓言,他在读人大期间,每次放暑假或是寒假,他都会带女同学回家,而且每次都不是同一个女同学,但他每次放假回来和父母去文丽娜家的时候,他都会找机会给文丽娜表白,想约文丽娜出去玩,文丽娜对他这种花花公子的德行恶心死了,明明家里藏着个“女同学”,居然还来给她表白,还来约她出去玩。所以她根本不去理他,连多余的话都不愿跟他说一句。
冉陆军毕业参加工作后,明明和省政府某部门一个有夫之妇有不明不白的关系,可他仍然会找机会纠缠文丽娜,说他对她一直没有变心,说今生今世只爱她一人,非她不娶。
冉陆军的父母也知道儿子是个花花公子,但是说他教他也不听啊,就希望儿子早点找一个媳妇成家了好让他收心。当听他们儿子说想娶文丽娜时,冉副厅长夫妇简直是高兴得不行,冉副厅长夫妇早就给文丽娜的父亲提过这事,而且文丽娜的父亲也希望两家能亲上加亲,好上加好。何况在文丽娜的父亲看来,冉副厅长的儿子人大毕业,省人事厅工作,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啊。
所以听冉副厅长全家明天要过来玩,就满口欢迎。
这不是双方父母都想促合两个年轻人嘛,当然得多给他们创造接触的机会。
可是文丽娜听父亲说明天星期六冉陆军一家要来家里,而且这意思完全是冲她来的。她立即就说我明天要上班哩,今天才去应聘上,第一天上班就不去,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吧?!
她爸想了想说道,我今天答应冉副厅长的时候不知道你今天找到了工作而且明天要去上班,但是答应了又不可能推掉,而你那里又才应聘,确实不好第一天就请假更不应该旷工。我看这样吧,你去上班,上班总得下班吧,那我们等你下班回来一起吃晚饭,这总没有什么冲突了吧?
父亲都这样说了,也算是让她一步了,文丽娜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茫然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