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缦的眸色终于变了。
不知为何,仅仅看到针管中诡异流转的颜色,她心中便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
那药剂仿佛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侵蚀力,一旦被注入,她将彻底告别过去的自己,与她所熟知的世界割裂最后的联系,变成一个陌生而可怖的存在——甚至连她自己都不再认识自己。
她抬眸凝视着眼前的江浮白,语气虽平静,却透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冷沉:“江浮白,别让我恨你。”
直到刚才,她一直将江浮白视作亦敌亦友的存在——一个虽然对立却值得敬重的对手。
她猜测,江浮白走到今天这一步,恐怕并非全然出于他自己的选择,而是身不由己地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推向这片深渊。
那些隐藏在浮华表象下的暗潮,早已将他塑造成如今这般妖冶而冷漠的人。
可现在,那一管药剂已将二人最后仅存的体面击得支离破碎。
他竟设法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剥夺她的思想,甚至还妄图让她爱上他!这简直是丧心病狂的行径!
江浮白却只是轻笑出声,薄唇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恨?”
他语气轻缓,毫不在乎地说道:“我不在乎。毕竟……你很快就会忘记这一切。”
说罢,他低下头,摩挲着陆之缦的手臂,随后按住了她的手臂。
她的肌肤白皙如瓷,血管脉络清晰可见,在他掌下不自觉地颤抖。
寒意自她的脊背升起,瞳孔骤然收缩,她几乎下意识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抹怨恨:“江浮白……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江浮白一怔,嬉皮笑脸的神色瞬间褪去,眸底掠过一抹危险的光芒,却未作声。
“强行逼迫一个本不属于你的人去爱上你……”陆之缦直视着他,每个字都饱含决然与鄙弃,“这和暴徒有什么区别?”
江浮白的身体猛然一僵,陆之缦的声音仿佛被无限放大,清晰得刺耳。
曾几何时,也有人质问过他——
“强行逼迫一个想救人的人去当逃兵,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很快,江浮白敛去眼底的冷芒,眸色微变,浮现更加深邃复杂的情绪——一份理所当然的执念,一种势在必行的坚定,仿佛不容陆之缦有丝毫退路。
江浮白淡淡一笑,压下心头思绪,眼神淡漠,嗓音毫无起伏,似是宣判:“随你怎么说,陆小姐。”
针头缓缓刺入肌肤的瞬间,陆之缦浑身绷紧,指尖因用力泛白。
她死死咬住下唇,拼命挣扎。可江浮白只是随手一按,便将她的手腕钳制住,力道不重,却让她无法挣脱。
“不要乱动。”
他的声音宛如情人的呢喃,却让陆之缦从骨子里泛起战栗的恨意。她死死盯着他的脸,愤怒难抑,眼底那抹隐隐的希冀却始终未曾熄灭。
不,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阿晏一定会来,一定会的!
江浮白低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洞穿了她所有的念想,脸色阴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呵呵,还在期待白马王子从天而降的戏码吗?”
他摇了摇头,语气讽刺:“陆小姐,你还是太天真了点!”
“身体可以慢慢调养,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江浮白的声音低沉而果决,毫不犹豫地按下针管活塞:“我可不希望自己看上的人,一辈子背着像某家家主夫人那样难听的头衔。”
话音落下,液体即将推入陆之缦的体内,她的眸光也趋向绝望。
不……绝对不可以!
陆之缦从未惧怕死亡,即便生死一线,她也能坦然面对。
可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她的心头——她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彻底失去自我,沦为傀儡,爱上那个最不该爱上的人。
如果她真的变了……阿晏怎么办?
当阿晏看到她乖顺地站在江浮白身边,眼中没有任何反抗,甚至含情脉脉地依偎在江浮白怀里时……他绝对会疯的!
她几乎能想象萧承晏的表情,那种比死亡更深刻的绝望。
不可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一把冰冷的枪口抵住了江浮白的太阳穴,猛烈的冲撞在太阳穴处留下了一道泛红的压痕。
男人的声音狠戾无比,透着嗜血的杀意:“如果不是担心血溅到缦缦身上,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是萧承晏!是她的阿晏!
陆之缦美眸睁大,泪水夺眶而出,“阿晏……”
幸好,她等到了他;幸好,他们从未放弃彼此!
萧承晏咬着牙,墨眸翻涌着暗沉的情绪,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拔出陆之缦手臂上的针头,仿佛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生怕在无意间弄疼了她。
他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令人胆寒,几乎冻结了空气。
江浮白眯起眼,看着眼前一幕,半晌后忽然低笑出声。
“有趣。”
他的语调松快,仿佛这一切不过是游戏的一部分。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内心深处填满的,唯有无奈与不甘。
他原以为这一次,自己能彻底掌控结局。
却没想到——仍是功亏一篑!
“啧啧……萧承晏,你倒是真会挑时间。” 他轻叹,视线落在陆之缦身上,眼神微沉,似有千言,却尽数隐去。
这个女人,终究是萧承晏的致命软肋。
可笑亦可悲,她也是他唯一的弱点。
世人皆有命门,无法抹去,更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