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一身青衫的男子率先上楼,此人身姿挺拔,眉宇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腰间佩剑随着步伐微微晃动,隐隐散发出凌厉的气息。
其后是一位贵族男子,身宽体胖,步履蹒跚,面若银盆,腹大如鼓,身着华丽锦袍,袍角绣着奇异的纹路,腰束镶满宝石的腰带,尽显尊贵之气。
贵族男子身后,一位干瘦老仆人紧紧跟随。这老仆人身形佝偻,然而双目却炯炯有神,步履稳健有力。
“哈吉额王子这边请!”青衫男子扫视一圈,扫过聂梓妃时,目光略有停滞,轻轻一笑,将身后二人引到右侧窗边,与聂梓妃、冯岳二人邻桌。
哈吉额王子微微侧目,对老仆人说道:“这中原之地,果然热闹非凡。”
老仆人恭敬回应:“殿下,此处鱼龙混杂,还需多加小心。”
青衫男子听闻,朗声道:“二位放心,在犍罗城,还没人敢造次。”
哈吉额王子与青衫男子落座,老仆人负手站在一旁。
“自下次与王子在阿木图一别已有近两年,在下时常想起当初与王子寻幽探胜,把酒言欢的日子,这次王子来中原,在下定要尽地主之谊,好生款待王子。”青衫男子热情道。
哈吉额王子笑道:“没想到能在犍罗城与殷少堡主相遇,真是太好了,少堡主在阿木图以一当七的风采,本王子还记得清楚,衷心佩服极了!”
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二人皆是酒色之徒,在阿木图结伴相游时,便整日寻花问柳,荒淫无度,满心酒色肮脏念想。
殷意点好酒菜,向哈吉额道:“这家酒楼的烧刀子号称天下第一烈酒,王子可得好好尝尝。”
“噢?天下第一烈酒?能比金麦酒还烈?”哈吉额王子不信道。
殷意笑道:“王子一试便知。”
酒菜上桌。
殷意斟酒道:“话说王子此次到访犍罗所为何事?”
“本王子是奉父王之命来提亲的?”哈吉额坦率直言道。
“提亲?”殷意疑道,“向魏王?”
哈吉额点头,端起酒杯。
殷意明了,当下魏王起兵谋反,若与金山国联姻结盟,实力必然壮大不少。想必魏王也向金山国王许诺甚大。
“嚯!这酒果然够烈。”哈吉额浅酌一口后,紧紧闭合双唇。
殷意笑道:“王子慢饮,尝尝这道鲈鱼烩。”
哈吉额吃下几口菜才压住烈火烧喉之感。
“不知王子向魏王提亲,要迎娶哪位县主呢?”殷意好奇道。
哈吉额奸笑道:“听闻舟遥县主美丽动人,嘿嘿,少堡主以为如何?”
“舟遥县主确实是天姿国色。”殷意迟疑一下继续道,“只可惜…是天生目眇?”
“天生目眇?什么意思?”哈吉额忙问道。
“就是天生眼瞎。”殷意低声解释道。
“什么?是个瞎子!”哈吉额猛然站起身。
倏地,左侧有暗器飞出,击向哈吉额。
哈吉额身旁老仆目不斜视,伸手接住暗器,定睛一看,竟是一锭银子,反手向左掷出,其势快如闪电。
“嘿!谁家的银子飞来飞去的,没人要,我可收手下咯。”伍起眼疾手快,用筷子夹住银子。
盲眼男子的弟弟不会武功,扔出的银子顶多给人砸个包,可那老仆却是个修灵武者,中其掷银,非得丧命,伍起不得不出手拦截。
殷意起身看了一眼左桌的兄弟二人,又看向伍起道:“没想到还有高手在此,朋友,你想多管闲事?”
“不敢不敢!二位身份尊贵,在下只是一介草民,怎敢多管闲事?”伍起放下筷子笑道,“只是二位身处魏国,喝着魏国的酒,吃着魏国的菜,却在当众羞辱魏国县主。魏国子民听不下去扔块银子,罪不至死吧?”
殷意自知理亏,又不愿将事情闹大,看向左桌兄弟哼道:“你们俩过来,给哈吉额王子磕头认错,今天饶了你们狗命。”
弟弟扶起盲眼哥哥,恶狠狠的看向哈吉额王子骂道:“就你这肥头大耳的模样,还妄想娶县主,娶头猪回去都算你高攀了!”说完,便要扶哥哥下楼。
哈吉额王子闻言,气得直哆嗦,指着弟弟厉声喊道:“胡伯!杀了他!”
老仆人抬手要出手。
“且慢!”殷意阻拦道。
殷意观兄弟俩衣着色调朴素,质地却是上佳,且二人容貌气质不俗,恐怕也是达官显贵,若闹出人命,终可能两败俱伤,于是低声向哈吉额道明其中利害关系。
“不是要杀我吗?怎么还不动手?”弟弟瞪着哈吉额讥讽道,神情毫无惧意。
哈吉额虽怒气难消,却也冷静下来,若事情闹大,影响了联姻大事,金山王非得剥了他的皮。
见场面突然僵持,伍起端起酒碗上前插科打诨道:“王子息怒!息怒!这美酒佳肴当前,打打杀杀多煞风景?来!我代他俩给王子陪不是,这碗酒我干了。”
伍起饮尽碗中酒,扭来扭去,故意做出难受模样。
“喜欢喝酒是吧?小二!给他倒十碗酒!”哈吉额冷冷看着伍起道,“你能喝下十碗酒,今天这事就算了,倘若喝不下,你们三个都得留下一只手!”
哈吉额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不杀人,砍几只手不算过分。
殷意也料想,不管对方背后何种身份,总不至于因为两只手与金山国翻脸。
“十碗!”伍起惊慌道,“我方才已经喝了好几碗,实在喝不下了。五碗行不行?嘿嘿,五碗我还能试试。”
“不行!”
“那我刚才喝的这碗总得算上吧?”伍起倒翻过碗,碗里一滴不剩。
“不算!”哈吉额无情拒绝。
“啊?”伍起哀嚎。
“兄台不必如此,兄台两番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此事与兄台无关,兄台还是赶快离去,莫要趟这滩浑水。”盲眼男子扶着弟弟的肩膀,侧耳向伍起说道。
伍起尴尬一笑道:“兄弟耳力不差。”他为了避免被聂梓妃认出,一直压着嗓子说话,没想到竟被一面之缘的盲眼男子认出来。
“像兄台这般行侠仗义的人并不多见。”盲眼男子道。
伍起傻笑:“呵呵呵,是吗?”
兄弟俩低声耳语几句后,弟弟径直走向伍起,皱了皱鼻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伍起一眼,退回到盲眼男子身边。
伍起莫名其妙。
店小二战战兢兢的倒满十碗酒。
“小子!这酒你是喝还是不喝?依我看,不如直接砍手要容易的多。”殷意道。
“喝!怎么不喝?区区十碗酒还奈何不了我。”伍起放下空碗,端起一碗斟满的酒碗。
“兄台!”盲眼男子欲出言阻拦。
伍起已经喝了起来。
一听伍起要再饮十碗,方才看热闹的食客又纷纷聚拢过来,没人相信有人能连喝十碗,更何况是已先喝过七碗。
然而伍起一碗接一碗的喝下,所有人呆若木鸡。
“兄弟,那是人吗?”
“看着像是。”
“天啦!这人真是酒仙下凡啦!”
“不可思议!”
哈吉额与殷意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伍起真能喝下。
十碗下肚,伍起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酒味扑鼻。
“二位,酒喝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吧?”伍起笑着看向哈吉额二人,双眼清明,毫无醉意。
“滚!”哈吉额忍怒哼道,他有言在先,也不好出尔反尔。
“好勒!滚咯滚咯。”伍起推搡盲眼兄弟二人下楼。
殷意见哈吉额怒不可遏,劝道:“王子息怒,我寻一位美人儿陪你喝酒。”
“噢?哪有美人儿?”说起美人儿,哈吉额有了兴致。
“姑娘请留步!”殷意伸手拦住想要离去的聂梓妃。
“什么事?”聂梓妃冷眼相对。
殷意笑道:“请姑娘赏光,陪哈吉额王子喝两杯酒。”
“不喝。”聂梓妃伸手去推殷意的手,却推之不动。
聂梓妃手臂一抖,匕首顺袖滑出,灵光一闪,刺向殷意脖子。
殷意一把抓住聂梓妃的凝脂般的手腕,诧异道:“没想到姑娘还是修灵武者。”
冯岳见聂梓妃被擒,又惊又怕,缩在一旁不敢吱声。
聂梓妃使劲挣脱不得,闭眼大声喊道:“臭无赖!你还不来救我!”
众人不知她在向谁求救。
唯有楼道上的伍起一愣,臭无赖不正是聂梓妃对他的称呼吗?
“靠!被聂丫头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