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宋大壮和宋二娃将院门毫不客气地在宋春先跟前关上。
两个人走回来,一边走一边说。
“这个宋春先就是个神经病!”
“不是!他是心理扭曲了!他可是咱们甘化村的会计呢!结果呢,他想要加入鱼塘计划都没有被选中!这落差可不就大了吗?”
“哎哟,你这么一说,那我的心思可就歪了!你说咱们村队那天着火之后,那些石料和木料都被烧了,那这些落选的人心里可不就爽着了吗?”
“是啊,结果现在秋儿又给这批货拉回来了,哈哈哈,你说他们心里能乐意不?”
“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丝毫不掩饰自己嚣张的声音,让外面还没走的宋春先,听得更加愤怒发抖。
月光下,宋春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死死盯着院门,厌恶这个曾经瘦弱的堂弟如今肩膀宽阔,目光沉稳,浑身散发着一种他无法企及的气魄。
走着瞧,宋秋,你给我等着!!
宋春先咬牙切齿,转身离去。
“哼!”宋彩云这时冲着宋秋又怒哼了声。
宋秋朝她看去,无奈失笑:“我好好的回来了还不行吗?怎么那么多脾气?我这不还顺路去了一趟乡镇卫生所,看了一下你那李老师吗?”
一听到李留影,宋彩云的眼睛顿时一亮,赶紧问:“那,你见着他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他的情况还好吗?”
不待宋秋说话,宋大壮和宋二娃一下子发出了嘲弄的嘘声——
宋彩云的脸顿时红得像猴子屁股。
“哼!”宋彩云低声道,“我不跟你们废话了,哥,你赶紧去厨房里面吃东西吧,饭和肉都给你热着呢!”
说完,宋彩云转身要回屋。
宋大壮和宋二娃乐呵呵围上来。
“我说秋儿,彩云该不会真的喜欢上李留影了吧?”
“是啊,秋儿,这其实也是好事,等你以后有孩子了,刚好可以让他教你的孩子呢!”
宋秋无语:“……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然后,宋秋的目光落在了周沐清的窗口上。
想了想,宋秋对宋大壮和宋二娃道:“我去找周沐清有点事,你们给我把饭拿出来。”
“嘿!”宋大壮叫道,“凭啥,还使唤上我们了。”
宋秋头也不回:“队长和房东让你做点事,咋啦!”
宋彩云和宋小小现在已经回自己的屋了,周沐清独自一个人一个小房间。
宋秋刚敲响周沐清的房间木门,身后的房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宋彩云和宋小小的两个小脑袋同时出现,好奇的张望。
宋秋失笑:“你俩到底想干啥?”
宋彩云道:“行行行,不打扰你了,哼。”
然后将房门一关,两个妹妹又消失了。
宋秋忽然觉得,家里面这样真的温馨又热闹。
他情不自禁,咧开嘴巴笑。
笑容才扬起来,周沐清的房门就开了,他这一抹傻笑刚好被周沐清收入眼底。
周沐清披着一件淡青色的棉袄出现在门口,她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耳际,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当她抬眼看清宋秋脸上还未褪去的傻笑时,不由微微一怔。
宋秋轻咳一声,赶紧收敛笑意,却因为突然的尴尬而显得手忙脚乱:“那个,我……”
周沐清的唇角微微上扬:“宋队长这是遇到什么开心事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彩云和小小那两个丫头……”宋秋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又笑了下,“算了,不说这个,我来是想说,我给你家人打电话了。”
周沐清心下一紧,她想了想,道:“外面冷,宋队长进来说吧。”
周沐清侧身让出一条路,语气温柔。
宋秋这才注意到,她已经不需要拄拐杖了,虽然动作还有些缓慢,但腰伤明显好转了许多。
周沐清的房间不大,约莫十平米见方,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一盏煤油灯静静燃烧,将温暖的光晕洒满整个房间。
单人木床靠墙摆放,铺着素净的蓝格子床单,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床头的小木柜上是一摞旧书,最上面的书页边缘已经泛黄卷曲,是宋彩云特意为了让她解闷,去村队里给她借的。
可惜现在,村队被烧了。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简易的木桌,桌面上,一支钢笔斜放在墨水瓶旁,笔尖还残留着未干的墨迹。
桌角压着一块磨得发亮的鹅卵石,是用来镇纸的。
周沐清的画多是钢笔和铅笔的简易写生,以风景为多,没有上色,却因线条的精准和细节的生动而格外逼真。
现在,她的画就散得都是——
桌上、床头、地上,到处是纸张。
有的只是草稿,有的已经是完整的作品。
宋秋弯腰拾起一张,上面画着村口的老槐树。
树皮皲裂的纹路清晰可辨,连枝头那只乌鸦羽毛的纹路都勾勒得纤毫毕现。
“随手画的。”周沐清拢了拢碎发,语气不太自在,“闲着也是闲着。”
宋秋又拿起另一张。
画中是晒谷场的黄昏,画里是宋彩云。
“你去到过晒谷场吗?”宋秋问周沐清。
周沐清抿唇笑:“我没受伤之前就是从晒谷场经过的,后来你用自行车载着我去村队打电话的时候,我们也经过那。”
宋秋道:“但是,那会儿彩云……”
周沐清笑道:“我的宋大队长,画画不仅仅是看到什么就画什么,脑子里面还可以想象的。”
宋秋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面。
这些画没有色彩,但很鲜活。
又翻到一角,宋秋抽出来一看,是宋小小蹲在河边玩水的模样。
小姑娘的辫子散了一半,衣袖卷到胳膊肘,正专注地盯着水面。
“这也是你想象的吧?”宋秋问周沐清。
周沐清点点头:“冬天哪有这么欢快的河水。”
宋秋道:“幸好是你想象的,如果小小真敢这样去水边玩,我这个当大哥的会教训她。”
“因为危险?”
“嗯。”
周沐清笑了,从宋秋的手里抽回自己的画:“宋队长,你今晚来找我不是为了探讨我的作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