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莹莹正在搓麻绳的手微微一顿，细长的麻丝在她指间绷紧。
她抬起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媚意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辉哥这话说的，我一个女人家，哪有那个本事？”
“少跟我打马虎眼。”王伟辉把烟头摁灭在磨盘上，发出“嗤”的一声响，“你前阵子不是总往甘化村跑吗？那晚着火，我亲眼看见你和王开心在村口转悠。”
院角的柴堆后，几只鸡不安地咕咕叫着。
王莹莹站起身，拍了拍围裙上的草屑，腰肢轻扭走到水缸边舀水：“辉哥，说话要讲证据。我那是去找李婶学绣花，至于王开心……”王莹莹背对着王伟辉，舀水的葫芦瓢微微发颤，“我跟他能有什么勾当？”
王伟辉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辉哥，你干啥呢！”
“那王开心是怎么死的？前天晚上他明明跟你一起出的门，怎么就摔河里了？”
水瓢“咚”地掉进缸里。王莹莹的瞳孔猛地收缩，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喝多了自己摔河里淹的，关我什么事！”
“放屁！”王伟辉猛地凑近，浓重的烟味喷在她脸上，“王杜子和王疯狗都招了，说是王开心让他们去捡的油桶。现在王开心也死了，说明这件事情绝对有更大的蹊跷！你说警察要是查下来……”
“他们胡说！”王莹莹声音陡然尖利，又慌忙压低，“那两个傻子的话也能信？”
“你真以为警察是傻子！”王伟辉怒道，“莹妹子，咱们两个二十多年的邻居了，你跟我说实话，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你就实话跟我说，接下去我们再好好想办法，看看怎么解决！”
“呸！”王莹莹骂道，“这件事情跟我压根没有关系，你干嘛非得赖在我头上！”
她是傻子吗，跟他说实话？
王开心是王伟辉的表妹夫，要是真跟王伟辉说实话了，她王莹莹说不定是可以过眼前这一关，但是后面的就不好说了——
就在这时，院门“砰”地被撞开。
王晓梅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脏兮兮的布鞋上沾满泥巴，两条枯黄的小辫子散了一半。
她特别激动，声音还带了一丝着急的哭腔：“娘！甘化村那边动工了！我看见宋秋带着人在挖鱼塘！就是那个宋秋，害我爹没法在家过年的宋秋！”
王伟辉松开王莹莹，眯起眼睛：“又是宋秋！”
王晓梅气得眼眶通红：“他们带着好多工具，还准备要砍树！娘，要是真让他们把鱼塘建起来，那咱们王家庄不就被他们比下去了吗？我才不要那个宋秋过好日子，他把我爹给害得那么惨！呜呜呜呜……”
王莹莹咬牙切齿，眼神里面迸射着怒意。
王伟辉的心情同样糟糕透顶：“甘化村这真是要翻身啊……”
夜风呜咽着掠过王家庄的土墙，将王莹莹家窗棂上糊的旧报纸吹得哗啦作响。
煤油灯的火焰猛地一矮，屋子里顿时暗了几分。
几人都没说话，各自阴沉着脸。
王晓梅去到灶台边蹲下，手里把玩起一把生锈的镰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她那双与年龄不符的阴冷眼睛死死盯着门外，像只警惕的小兽。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起，三人都愣了下。
王莹莹走去开门：“谁？”
“是我，小丹！”外面传来个粗糙的女声，“莹妹子，开门！”
王莹莹打开门，李小丹走入进来，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桃子，手里还攥着块湿漉漉的手帕。
“咋了，你哭啥啊？”王莹莹叫道。
李小丹一愣，而后道：“你咋说出这样的话，你说我哭啥啊！我这不是刚才王开心家里出来吗？”
说完，李小丹看到屋内的王伟辉，皱眉道：“王伟辉咋在你家啊？”
王莹莹道：“跟你一样呗，你来我家干啥，是不是也是为了王开心的后事来的？”
“哎！”李小丹叹气，“是啊，湘云一直跟我哭，给我要弄哭了，你说这弄的，真烦人！还有，这个丧事咋办好呢，哪有人丧事跟过年撞在一块的，真是倒霉透顶了，以后过年都得想到死了个人，湘云改嫁也嫁得不痛快！”
王莹莹抽回手，冷冷道：“李小丹，我不知道你们打算咋办王开心的丧事，我这几天身子不太爽利，我就不去了。”
“那怎么行！”李小丹一下提高嗓门，吓得灶台边的母鸡扑棱着翅膀，“你跟湘云不是好姐妹吗？现在王开心走了，湘云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你怎么能不去？”
王伟辉叫道：“她不想去就拉到，你劝个啥，死的是湘云的老公，又不是你的老公，你在这里积极上了！”
“哎！”李小丹伸手指着王伟辉，“你这个人有事咋说话的，王伟辉，王湘云不是你的表妹吗？”
“是我表妹，我就有本事让王开心活过来了？”王伟辉反问。
“不是，你怎么这么不讲人情味的啊我就不理解了！”
王伟辉叫道：“你讲人情味，那你去死，让王开心活过来！”
“喂，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眼看着李小丹和王伟辉就要吵起来，王莹莹在旁是半句话都不劝。
王晓梅坐在灶台后面，把玩着手里的镰刀，更是朝上面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怕王莹莹打她，王晓梅其实想说王开心死得好。
王开心为啥会娶王湘云，就因为王开心是想要追王莹莹追不到，就去娶了王莹莹最要好的姐妹王湘云。
打王晓梅记事以后开始，王开心就放着自己的老婆不理不睬，天天趁她爹吴达不在，跑来勾搭她娘。
王晓梅心里一清二楚着呢。
现在吴达去了劳改队，这个王开心就更加肆无忌惮。
至于他是怎么淹死在河里的，王晓梅只觉得都是报应，反正很爽。
外头的李小丹和王伟辉果然吵了起来。
王莹莹扭头就走，继续干活。
比起王开心的后事，还有王伟辉对她的怀疑，其实王莹莹现在心里更加烦恼得是——隔壁的甘化村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一把火，都让他们完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