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没多久,茂鸣乡的警察来了,带队的刘松年。
刘松年了解情况后,神色冷峻,检查现场,再听了村民们的又一顿输出后,刘松年点点头,然后朝甘化村这边的人走来。
宋德厚醒来了三次,又昏阙过去,巨大的痛苦让他脸色惨白,不省人事,甚至一度以为是个不会醒的噩梦。
宋文书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明白大哥出事了,爸爸正崩溃着,他是必须要振作的人。
宋秋和宋大壮还有宋二娃都在宋文书旁边相伴。
耳听着刘松年过来问话,宋秋的目光看向被法医在检查检验的宋文韬和曹青青。
跟前世还是有所不同的——
前世,死去的人只有一个宋文韬,曹青青不在其中。
曹青青后来还参加了宋文韬的葬礼,所以才让甘化村的人知道,原来宋文韬早就已经有了一个谈婚论嫁的对象。
但是现在,曹青青也跟着一块去了。
甚至,如果杀人凶手跟王世宝还有曹阿虎的死有关的话——
那么这件事,他宋秋也掀起了蝴蝶效应。
因为如果不是他组建的捕猎队,那么王世宝和曹阿虎的尸体,可能会被延迟很久才被人找到。
一切,真的微妙得令人头皮发麻。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宋文韬和曹青青的两具尸体被小心地抬上木板。
宋文书脱下自己的棉袄,轻轻盖在兄长身上。
宋秋站在染血的雪地前,看着村民们用稻草掩盖血迹。
寒风吹起他凌乱的头发,露出额角暴起的青筋。
远处的山峦渐渐显露出轮廓,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但宋秋知道,笼罩在宋德厚和宋文书身上的阴云,再也散不开了。
茂鸣乡卫生所附近的新建公寓。
水龙头的水声在空荡的公寓里格外刺耳,哗啦啦的水流冲刷着瓷白的洗手池,却怎么也冲不净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陈震亚站在镜子前,双手死死撑在洗手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水流顺着他颤抖的手指冲刷而下,将暗红的血丝冲进下水道。
他的白衬衫袖口已经被染红,领口溅着几滴发黑的血迹,像是几朵狰狞的梅花。
镜子里,那张本该斯文俊朗的脸此刻扭曲得可怕。
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布满血丝,瞳孔缩成针尖大小,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混着未干的血迹顺着脸颊滑落。他的嘴唇不停地哆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没事的……没事的……”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又捧起一捧冷水狠狠拍在脸上。
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可那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却像是渗进了皮肤里,怎么洗都洗不掉。
客厅里,淡青色的晨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落在沙发上的墨镜、手套和医用口罩上。
那副墨镜的镜片裂了一道细缝,像是被人狠狠摔过。
乳胶手套的指尖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
而口罩则皱巴巴地团成一团,隐约能看到内层沾着几点喷溅状的血迹。
电话铃声突然炸响。
“叮铃铃——”
尖锐的铃声像刀子一样扎进陈震亚的太阳穴,他浑身一颤,差点打翻洗手台上的玻璃杯。
作为乡里重金聘请的外科专家,陈震亚的公寓里装了全乡为数不多的几部电话,这是为了方便医院随时联系他处理紧急手术。
此刻,那台黑色转盘电话在茶几上疯狂震动,锃亮的听筒反射着冰冷的光。
陈震亚跌跌撞撞地冲出洗手间,膝盖撞在茶几角上也浑然不觉。
他抓起听筒的瞬间,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喂?”
“老陈!你他妈疯了吗?!”听筒里传来林孝荣气急败坏的吼声,背景音里还有嘈杂的市井声,显然是在某个公用电话亭打的。
陈震亚的瞳孔猛地收缩:“小点声……!”
“小个屁!”林孝荣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尖锐,“那批货根本出不去!现在整个黑市都在查那箱葡萄糖!你知不知道这次拿了多少?整整一箱啊!”
听到这话,陈震亚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林孝荣知道他杀了曹阿虎女儿的事。
林孝荣继续骂道:“之前你不是都一点一点拿的吗?往常偷几支盘尼西林,顺几卷绷带,谁会注意?可你这次,你真是不要命了,一整箱葡萄糖!就算整东西,你也整贵一点的!你偷个七八块钱的葡萄糖干啥啊!”
陈震亚没说,他一屁股跌在了沙发上,抬起头闭上眼睛。
因为精神压力太大,他几乎沉沉睡去——
“喂?老陈?你他妈到底听没听见我说话?”林孝荣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刺得陈震亚耳膜生疼。
陈震亚的指尖死死掐着电话线,指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凸起。
“我听着……”他哑着嗓子回答,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葡萄糖的事我会处理……”
“处理个屁!”林孝荣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现在黑市上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批货?要是查到你头上——”
陈震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在金丝眼镜的镜框上积了一小洼。
他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袖口上干涸的血迹蹭在脸上,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突然,林孝荣的声音压低,带着几分阴森:“对了,有件事得告诉你……之前替你签收药品货单的小护士,你们院的那个蒋思思……”林孝荣的语调忽然变得玩味,“她今天跑去甘化村了。”
“什么?!”陈震亚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她去甘化村干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林孝荣冷笑。
陈震亚紧张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客厅角落,那里放着一个沾满泥土的铁锹,锹刃上还挂着几根枯草。
甘化村。
曹阿虎那张惊恐的脸突然浮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