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禾拖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回到家,家门打开的瞬间,熟悉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可她却觉得自己与这一切格格不入。孩子像只欢快的小鹿从房间里冲出来,一下子抱住她的腿,仰着天真烂漫的笑脸喊着:“妈妈,你回来啦!”安禾强扯出一抹笑容,蹲下身子紧紧抱住孩子,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满心的苦涩和恐惧都藏起来。
言澈从厨房走出来,围裙还系在腰间,手上还沾着洗菜的水珠。他看到安禾的瞬间,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敏锐如他,自然发现了安禾的异样。她的眼神里透着深深的疲惫和茫然,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连往日里最自然的笑容都显得那么牵强。但言澈没有立刻开口询问,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安禾,把疑惑暂时压在了心底。
晚餐桌上,气氛有些沉闷。孩子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学校里的趣事,言澈时不时应和几句,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安禾。安禾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饭菜,每一口都味同嚼蜡。她能感受到言澈探究的目光,却不敢与之对视,只能低着头,假装专注于眼前的事物。
饭后,安禾主动提出要去洗碗,想借此逃避言澈的目光。她站在水槽前,听着水流的声音,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她在心里不断纠结,是否要将活检结果还未出来、自己内心极度恐惧的事情告诉言澈。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害怕看到言澈眼中的担忧和恐惧,更害怕打破此刻看似平静的生活。
言澈靠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安禾忙碌的背影。他能感觉到安禾心里藏着事,而且是一件足以让她如此失魂落魄的大事。但他知道,安禾若是不想说,逼问也无济于事。他的内心满是担忧,却也只能选择尊重安禾的承诺。
安禾洗完碗,回到卧室,坐在床边发呆。言澈走进来,坐在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安禾的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言澈握得更紧。言澈没有说话,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安禾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下。言澈终于忍不住开口:“禾禾,要是心里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我一直在。”安禾咬着嘴唇,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我没事,就是最近工作有点累。”言澈看着她,眼中满是心疼,却也不再追问,只是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像是要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雨 。
这一夜,安禾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身旁的言澈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熟睡。她却思绪万千,脑海里不断回想着白天的种种,以及对未来未知的恐惧。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隐瞒下去,可面对可能到来的残酷现实,她真的没有勇气去揭开那层谜底,更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一切告诉身边最亲近的人。在这寂静的夜晚,安禾的内心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被恐惧和绝望不断地冲击着,不知何处才是可以停靠的港湾。
安禾躺在黑暗里,身体紧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周遭的寂静被她剧烈的心跳声打破。如果真的是乳腺癌,那治疗时会不会要切除乳房?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像毒藤般死死缠住她的思绪。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
她脑海里开始浮现出自己术后的样子,空荡荡的胸口,狰狞的疤痕,身体上的残缺让她觉得自己不再完整,作为女人的自信也随之崩塌。她不敢想象自己要如何面对镜子里那副模样,又该怎么去接受身体的这一巨大改变。
思绪一转,更可怕的想法接踵而至,癌细胞会不会已经开始扩散了?要是扩散到全身,她的生命是不是就进入了倒计时?那些曾经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癌症晚期患者骨瘦如柴、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她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全身被癌细胞侵蚀的剧痛,痛得她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她想到自己可能会错过孩子成长的每一个重要瞬间,无法看着孩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想到年迈的父母,他们该如何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还有言澈,他会不会因为自己这副病恹恹、残缺不全的样子,逐渐疏远,甚至离开?
安禾越想越绝望,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恐惧和无助将她彻底淹没,在这个漫长的夜晚,她就像置身于无尽的黑暗深渊,找不到一丝光亮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