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军医,你行医多年,可曾见过一副药下去,立时病除的神药?”
孙军医一噎。
“疟疾本就是反复发作的病。”小晴继续道,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这方子需要连服数日才能见效,这才过去一夜,你急什么?”
赵军医还想说什么,小晴已经转身走向药柜,开始检查药材的配伍。
她的动作娴熟利落,一边检查一边对医徒们吩咐。
医徒们连忙应下,按照她的指示忙碌起来。
两位老军医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既不甘心被一个小丫头指挥,又无法反驳她的医理——因为她说得确实在理。
最终,孙军医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赵军医犹豫片刻,还是跟上了小晴,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到底没再出言反对。
小晴余光瞥见他们的反应,唇角微勾。
其实吧,换个角度想想,看到这些老头子一副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按照她的指示做的模样,也挺有意思的。
她这算是……逗老头?
但她很快又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瓜。
这是最近和三姐任嫣一起玩多了,那种喜欢看人失态、喜欢捉弄人的心态也被传染了?
身后的江小雪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见她拍了拍自己的头,便面带担忧神色凑了上来。
“怎么了?头还难受?”她还以为小晴的病还没好呢。
“哦,没事。”
……………………
时间流逝。
西疆的清晨,薄雾如纱,笼罩着连绵的军帐。
远处传来军士们操练的声音。
这是专属于军营早晨的声响。
这已经是小晴来到这里的第五天了,每天依旧准时被操练的声响吵醒。
“认识你这么久,你这般每天准时起床,倒是第一回见。”江小雪给她熟悉的时候经常这样子调笑她。
“这地方待着难受,这床躺着难受、这饭吃得难吃、周边也吵吵闹闹、也没有烤串……”
“努力工作是为了早些回去歇息。”小晴如此说道。
“还想着你那烤串呢,这烧才刚退没多久,病还没好呢。”
“这你就不懂了,这病就是单纯的水土不服加舟车劳顿,回去京城不用多久自然就好了。”
当然,虽然这时间对于小晴来说是起了个大早。
但对于军营里的军士们来说,已经算是睡懒觉了。
她是被操练的声音吵醒的,也就是说人家起床工作了,她还在床上躺着呢。
等到她起床洗漱吃早饭,磨磨蹭蹭的,太阳早就高高升起了。
病营内,小晴正俯身查看一名刚送来的发热军士。
她圆润白皙的手指搭在对方腕间,凝神诊脉片刻,随后直起身,对身旁的医徒道。
“按之前的方子,加柴胡三钱,煎好后趁热服下。”
医徒连忙记下,匆匆去准备汤药。
小晴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连日来的巡视问诊还是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
但她没有休息的意思,转身又走向下一名病患。
工作了几天,这几天不但是她渐渐习惯了在这军营里的作息与工作,也是其他人适应了和这位御史大人配合工作。
特别是医徒们。
这些学徒可没有那等老军医的架子。
在大夏,学一门技术可是得掏钱的,最常见的就是学徒伺候老师傅,得到老师傅的赏识后能跟着打下手学一点技术。
就算免费给老师傅打工当医徒药童,老师傅还不乐意呢。
这世界多的是敝帚自珍的人,不会轻易将手艺传授给非亲非故的学徒。
但小晴可不一样啊!她可是真教!
甚至在这些医徒眼中,这位小御史可比那些个老军医好相处多了!
几乎是有问必答,处理病人的时候还会耐心地给一旁的人解释原理。
所以在这兵营区,医徒们是第一批对小晴改观的人。
但即便是那些顽固的老军医,此时也已经有了改观。
营帐外,孙军医和赵军医站在药炉旁,一边看着火候,一边低声交谈。
“今日只送来了两名发热的。”赵军医往炉膛里添了块炭,声音压得极低。“比前几日又少了。”
孙军医捋了捋胡子,目光不自觉地往营帐内瞟了一眼。
“那丫头……确实有两下子。”
“何止两下子。”赵军医摇头。“对付热症疫病的方子在《炎夏内经》等常见医书都有记载,咱们用了这么多年,可从没想过要调整成分比例。她临时加的那几味药,效果竟比原来好这么多。”
两人沉默片刻。
炉火噼啪作响,映得他们脸上光影斑驳。
这些天来,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个粉团子似的小丫头,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巡视病患,亲自尝药试温,甚至不顾脏污,就为了给医徒示范动作要点,亲自为病患擦身换药。
那份执着与专注,哪里像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
帐内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连忙进去,却见小晴正指挥医徒们将几名康复的军士移到单独的帐篷。
“热退三日无反复的,可以转去康复营了。”她声音清脆,在帐内回荡。“记得每日还要服用扶正汤,连服七日。”
医徒们齐声应是,动作利落地开始搬运。
孙军医站在门口,看着小晴忙碌的身影。
那小小的个子在高大的军汉间穿梭,像只灵巧的云雀。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身对赵军医道。
“去把我珍藏的那罐野蜂蜜拿来。”
赵军医一愣。
“做什么?”
“熬药!”孙军医瞪眼。“没见那几个康复的都咳得厉害吗?加蜂蜜润肺!”
他说得理直气壮,却故意忽略了这法子是小晴前日才提过的。
赵军医了然地笑了笑,也不点破,转身去取蜂蜜了。
小晴听到动静,回头望了一眼。
见是两位老军医在忙碌,她唇角微微扬起,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低头记录病案。
帐外,朝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穿透薄雾,洒在营地每一个角落。
校场上,操练的呼喝声此起彼伏;伙房里,炊烟袅袅升起;康复营那边,甚至传来了说笑声。
瘟疫的阴霾,似乎正在这片土地上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