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正在忙着赶人,被杨含柳这么一提醒,转头朝溪边看去。
其他人也跟着瞧个热闹。
都想看看是谁这么勇,敢躲在茅草丛里不走。
这毕竟是流放。
要是有半路脱逃的,被抓了回来,就不是吃鞭子这么简单的。
若是抵抗得厉害的,差役甚至可以就地正法。
战家人看清溪边的人正是沈昭昭,互相之间交换了眼神。
不管沈昭昭为什么藏在茅草丛里,她们都得把人护住了!
“啊!是表嫂!”
杨含柳做出刚刚瞧清楚沈昭昭的模样,捂住了嘴。
“头儿,那有个女的,藏着不走,我下去抓她上来。”说话的差役是丁大牛,昨夜分配盯着战家。
既然是他盯的人出了问题,自然是他去抓人。
杨含柳嘴角微微翘起,随即掩饰着压了下去。
她就是故意的。
不管沈昭昭是在茅草丛里解手还是真的躲着,只要差役先入为主,定性为躲藏逃跑,她沈昭昭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杨含柳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一次,如果能直接给沈昭昭定个逃跑的罪名,这个碍事的人就不会再出现了。
江虎走了过来,看着溪边茅草丛里,沈昭昭时隐时现的身影。
他眯起眼睛。
“大人,战家的表嫂一定不是故意要偷藏起来的,望大人宽恕。”
杨含柳柔柔弱弱地对江虎求情。
江虎不语,那双虎目只是盯着沈昭昭瞧。
郭氏率先忍不了。
三弟妹人不在这里,可不能由着杨含柳阴阳怪气地搬弄是非。
她一把推开拉着自己的林氏,跳了出来,抬手就指着杨含柳的鼻子开骂。
“杨含柳,你不放屁也没人会觉得你没屁眼!”
“这么急哄哄地跳出来污蔑我们三弟妹想怎样?”
“巴望着我三弟妹被定个逃跑的罪名,你好勾引我三弟是吗?”
“我告诉你,我这个当二嫂的还活一天,我三弟妹就是沈昭昭!”
郭氏商贾出身,嫁到战家,也学着大家夫人的做派。
只是,本性还是那个直爽的。
对着杨含柳一通臭骂之后,郭氏顿时觉得通体舒畅,灵光灌顶。
这么久了,她看在杨氏的面子上一直忍杨含柳,她都为自己感到不值。
早骂早舒畅啊!
在场的除了杨家,都是讲究面子的大家族。
有些人毕生都没听到骂人这么直接的,都听愣了。
杨含柳也没有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还这么明晃晃地说她肖想表哥,又羞又恼,一张脸白了红,好不热闹。
“我……我没有这么想啊,”杨含柳眼圈发红,看向了杨氏,“姑母,你是最懂我的,我之前真是没有看清那是表嫂……”
一向懂她的杨氏默默地低下头。
郭氏插着腰,岔着腿,挡在了不敢吭气的柔弱婆母面前。
“我呸!”
“就你装,当别人都是瞎子不成?”
郭氏抬手指着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你去问问,谁看不出来你是存着心想害我三弟妹呢?”
郭氏指尖指过去的一片人,都不敢吭气。
这个当口,谁跳出来站杨含柳,那谁就是郭氏刚刚骂的瞎子。
杨含柳红着眼睛正要继续为自己辩解,面前的江虎抬手。
“都闭嘴,你们休息一晚上都挺有力气,还能吵架。”
“今日午间不休息了。”
围观的人唉声叹气一片,不少人开始暗骂杨含柳没事找事。
“人回来了,你也不用下去抓人。”江虎吩咐丁大牛。
众人这才发觉刚刚郭氏骂人的功夫,沈昭昭已经往回走了。
还抱着一大捆干茅草。
专心捡拾茅草的沈昭昭一回来就发觉这边气氛不对。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看吧,我三弟妹根本没有想躲着逃跑的意思!”郭氏一句话盖棺定论,顺便给杨含柳飞了一个眼刀。
丁大牛扯了扯嘴角,他出身穷苦人家,从小就看不惯这些高门富户不把别人当人的样子。
他这个差役还没说话呢,这些流放的人倒是先嚷嚷起来。
“沈氏是没有偷藏逃跑,但是她拖延了大家出发的时间!”
丁大牛哼了一声,小声和江虎商量。
“头儿,我看得给这个沈氏一些排落,让这些人知道厉害。”
“不然以后一路上,你摘朵小花,我摘棵小草,咱们猴年马月才能把人押送到漠北!”
江虎面无表情地听着手下说话,心里也在快速地盘算。
如果是刚刚启程那会儿,像沈昭昭这样,莫名其妙地拖着不走,去采一捆茅草,他眼睛都不要睁开,鞭子就甩过去了。
可是,这沈氏玄乎得紧。
“头儿,我觉得要不先问问?”另一个差役名唤赵九三的,凑了过来。
“去去,问什么问,一个妇道人家,就是没见过茅草采着玩。”丁大牛眼皮一掀,不以为意。
赵九三:“这个沈氏之前就摘了芭蕉叶,就战家人没怎么淋雨,这次说不定又是下雨什么的。”
江虎也觉得多问一句,不耽误功夫,把沈昭昭叫了过来。
差役商量的这个空档,沈昭昭已经把干茅草都分给了战家人,让他们把茅草都塞进裤腿里,再在裤脚系一个结。
战家人对于沈昭昭的吩咐,莫名的,就是两个字。
信服。
沈昭昭说啥,他们就干啥。
一声令下,互相帮衬着忙活开了。
“这是干嘛呢?”江虎看着战家人的动作,满心的疑问。
另外三家人也有些杂言杂语。
“战家这个小媳妇又搞什么名堂?”
“别说,她之前摘芭蕉叶挡雨,我们都被淋了,就战家好端端的。”
“先看看。”
江虎问了,沈昭昭自然不能说她做了个梦。
“大人,我在闺中无事经常看些杂书,其中有些风土相关的游记。”
“书中写了,从我们这里再往漠北去,不走官道,而是会经过很大一片荒地。”
“我就想着,既然是荒地,那难免有蛇,所以耽误些时间,摘了茅草给家人塞裤腿里防备着。”
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寂静。
江虎震惊于沈昭昭见多识广。
这块地已经是官道的末端了。
大丰开国,前面的官道在战乱中损毁,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荒地。
地形确实如同沈氏所说。
而陈家人想起芭蕉叶那一茬,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派了两个壮年男子冲去茅草堆里扒拉茅草。
曹芽也立刻怂恿曹全业安排人手,紧跟其后。
只有杨家有些纠结。
杨章丘放不下面子去听一个小媳妇的,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妇人之言,怎可作数!”
杨含柳更是不能听沈昭昭的,她眼红于其他两家人竟然都信服沈昭昭。
她沈昭昭做了什么?
不过就是摘了几片芭蕉叶!
运气好罢了!
“大人们常走这条路,都没有说有蛇啊……”杨含柳默默地开口说道。
丁大牛听了,噌的一下,火气冒了出来。
“头儿,这些人太没把咱放在眼里了!”
丁大牛看到一路飞奔去抢茅草的人,恼得鼻孔出气。
目光不善地瞪着沈昭昭:
“沈氏,不得胡言乱语!”
“这条路我们哥儿几个走了没有五次也有三次,荒地确实有,不过是一片黄泥土地,草都没几根,更没有你说的蛇!”
“头儿,得好好惩治这些人,咱们还没发话呢,他们都跑了!”
“这像话吗!”
杨含柳小声地附和着:“是啊,我们还是听差役大人的调遣好,省得有人起了贼心,危言耸听,借机藏起来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