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梦思来想去,有没有想出来爱自己缺什么。
突然她灵光一闪,我觉得可以趁此机会,提出一点,对于古人来说比较过分的要求。
“我想开办女学,还想独立女户,开女子科考。”
听到这个要求,武陵鹤微微愣了一下。
江一梦的提议不可谓不大胆,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年代,独立女户,开办女学,开放女子科考,就是在挑战男权的地位。
武陵鹤自己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他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堵不住那些因惧怕女子才华横溢,压过自己一头的善妒小人。
他现在是自立为王,可到底安国还没有完全被收复,此时就开始挑衅众多男权,他是连他自己也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看出了他眼中的犹豫之色,江一梦莞尔一笑。
“这世界上无非就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殿下总是愁可用之材不多,却总是将人口弃置一半,只从另一半选择能用的人才,男人和女人除了生理上的差距以外,其实大家都是一个样,同样都有脑子,同样都会思考,男人中有聪明的,女人中自然也有,男人能学的四书五经,能看懂读懂听懂,女人自然也能。”
“哪怕是力量上的差距,也有宝珠这种天生神力的女子,比男人强上一大截,纵使有各家百般聪慧,也有如云巧一般,一点就透,在自己的领域上,天赋极高的女人,江博萱从小接受教育,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能识得很多字,明白很多道理,这世间的男人和女人本不应该站在对立面,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何必非要谁压过谁一头呢?”
“我知道殿下心中有顾虑,无非就是怕堵不住悠悠众口,可谁家都有女人,那些男人能闹,他们家中的女人自然也能闹,这时代基于女人的枷锁和压迫实在是太多了,也太久了,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只希望与我同样性别的人能有一个公平竞争的权利。”
三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哪怕是最小的江博萱小朋友,在善堂里东奔西跑,能力微弱,却也帮了不少忙。
江一梦说的对,男女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他们都是人,有脑子会活动的人。
而且不止云巧他们有才。
这世间的女子,哪怕没有江一梦帮扶,有才之人也不少。
武陵鹤仔细回想,他父皇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有些策论四书五经更是学的比谁都好,哪怕是做将相之才,都绰绰有余。
如果她们生为男子,前途不可限量。
却只因为性别受限,只能永远的守着四方天,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相夫教子,处处受人摆布。
这对吗?
武陵鹤也觉得不对,只是曾经的他无力改变这个事实。
现在他既然有权利了,我能改变这一切的能力,何必还要畏首畏尾。
那些有意见的男人,想骂就骂,想发牢骚就发,他们自家也有女人,总有人收拾他们。
武陵鹤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脸上也带上了释然的笑意。
“是我一叶障目了,多谢姑娘指点,”
武陵鹤躬身一礼,连自称都变了。
不得不承认,武陵鹤虽然有时候喜欢玩心眼,做事喜欢权衡利弊,想算计人时,那他自己都会算计进去,为达目的还有一些不择手段以外,真心是个极好的人。
谦虚有礼,能听得见别人的意见,能接受新鲜事物,能坚守本心。
而他那些所谓的缺点,也不过是皇权教育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不去步步为营精心算计,他现在怕是被人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可能是真的很缺人了,武陵鹤,回去后没多久就宣布要开办女学,可以独立女户,并且要开设女子科考。
他手底下那些大臣都快炒开了锅,闹翻天了。
武将还好,他们这段时间都或多或少跟宝珠接触过,对于武将来说,拳头就是硬道理,宝珠拳头比他们硬,那他们就打心底里佩服,如果这世界能多几个像宝珠一样的女人,何愁家国不安定?
还有云巧,他们出去行军打仗,火药就是杀手锏,有了炸弹,他们少死了很多将士,打仗也变得尤为轻松起来,这世间如果多几个像云巧这样的女人,他们说不定能直接将所有部落和国家全部收服,实现真正的大统一。
因着对宝珠和云巧的喜爱和庇护之心,武将都选择了闭嘴。
吵翻天的多数还都是文臣。
也是他们大男子主义尊重。
这个场面武陵鹤早有预料,用对起来也游刃有余。
只是让他比较意外的是,他的师父曾经的太子太傅,众文官之首,这一回竟然一点意见都没有。
上一次下棋的时候,小老头还怎么都不服的呢,今日怎么这么消停?
武陵鹤实在是好奇,又把老师叫过来,抽空下了一场棋。
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结果让他哭笑不得。
原来是因为太子太傅的夫人,知道此事之后欣喜若狂,将世界都转移到了聪慧机敏的女儿是啥,忙前忙后,鞭策女儿日夜苦读,就为了让女儿能考个官职。
而太子太傅当然不喜欢自己家的女人出去抛头露面,结果被夫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还扬言如果他再继续讲七讲八,守着他的破道理,阻碍他女儿的前程,就跟他和离,出去自立门户,反正现在都能独立女户了,她们不需要依靠太子,太傅也能生活得很好。
一次吵架一次阻拦,差点儿把太子太傅炒的妻离子散。
这段时间夫人盯得很紧,就怕他跑到武陵鹤面前胡说八道,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女子亦能当官的机会,给折腾没了。
但凡他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夫人都会以合理为威胁。
以至于太子太傅现在连话都不敢说,生怕沾上一点腥,最后落的妻离子散的下场。
老古董在这个时候也是才知道,原来夫人一直都不满足于困于后院。
他恍然想起了从前,他是人人称赞的神童,而夫人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双方书香门第,门当户对。
成婚之后,也曾吟诗作对,连连佩服夫人的才学。
可后来,家里的事情多了,或者没有时间再去管那些诗词歌赋,没有时间再陪他彻夜长谈,他也忙于朝政,日子过得平淡,再也没了少年夫妻时的激情,同时他也忘记了,夫人的策论和诗词,从来都不弱于他这个神童。
原来夫人从来都没有忘记那些,原来她一直,都只是压抑着心中的渴望。
因为女子只能在府中管理中馈,只能相夫教子。
就算是再怎么喜爱,那对于女人来说也都是无用之事,她只能放弃年少时的学富五车,整理好心情,乖顺的做一个当家主母。
太傅回忆起曾经,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真正站在富人的角度思考,便觉得无奈至极。
他选择闭嘴,依然是不想落一个妻离子散的下场,二来也是真心心疼夫人。
而他的女儿,完美继承了他和夫人的基因,无论是才学和脑子都极其够用。
若以后只能沦落的嫁人生子的下场,他作为一个父亲,也觉得倍感可惜。
既然有前途,为什么不能去争一争?
所以他背弃了这么多年的思想,放弃了自己老顽固的想法,只站在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角度,默默无声的支持着武陵鹤。
武陵鹤着急选用人才,也想摸摸底,所以在颁布这个政策之后,就宣布三月后,会开放第一次女子科考。
他也想知道会有多少女人,不满足于世道不公已久,又有多少人能鼓起勇气走出四方天,奔赴属于她们的战场,与那些曾经掌控他们命运的男人们,争权夺利。
三月后,首次女子科考正式开始。
除了与男人一样的国学策论以外,武陵鹤还开放了内务女官,给那些经商管理内务,拥有一技之长,且极其优异的女子,同样一个做官的机会。
也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武陵鹤全程参与,亲力亲为,就连题目都是他出的,而题目会在每一次考完之后公示于人,出的题目,比从前男人所参与的科考要难得多。
如果这样都能有人考得好,那么那些自负有才学,却对本次错论毫无办法的人,就只能把所有话都咽进肚子里。
武陵鹤这次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都是曾经经中的女眷,跟着他们的亲族一起下放过来的。
有些人,还是那些持反对意见,蹦哒的最欢的官员家人。
虽然在考试时,也有一些遮遮掩掩,生怕被别人看出身份,但她们有勇气迈出第一步,这就足够了。
这次的女子科举,秉承的是宁缺毋滥。
并不是因着排名先后,就能够入朝为官的,如果所有的答卷都不满意,那么科考作废。
这是一场赌局,一个给予天下女子机会的赌局。
参与恩科的女人并不多,算下来也才三十几人,更多的是,想要选拔内务女官的女人。
管理家族内务产业,许久的夫人们自然不必多说,他们按照世俗组培养出来的女儿,在这一方面也极其优秀。
出乎人意料的是,那三十几个参与策论可考的人,竟然超出一半,都通过了测试。
半数之多,别看参与的人少,可这次不分排名先后的,三十多个人里面就有一半多的人,能交出比许多男人寒窗苦读十几年,还要完美的答卷,不可谓不让人震惊。
武陵鹤看着面前一张张娟秀的字体,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这世道的不公到底埋没了多少真正的有才之士?
曾经那些冠以才女之名,又嫁人之后相夫教子再也不显山露水的人,若是发挥了自己的真正作用,安国将是何种的荣光?
他和父亲曾经就怎么没有想过这一点呢,怎么就没有开放女子科考呢,总是抱怨着寒门难出贵子,总是找不到可用之才,可如果那个时候他和父皇就同意女人也能在朝为官,是不是就能找到更多可用的人才,逐渐削弱世家的嚣张气焰,安国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武陵鹤苦笑一声,恍然觉得,这天底下的人因着世俗言论处处打压女子,自认为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殊不知他们才是井底之蛙,也包括自己。
十几个人全部录用,几乎是刚考完就被分下去,去往各个刚收复回来的城池帮忙。
只有笔杆子的功夫可不行,实践才能出真理。
武陵鹤做出这个决策之后,他发现那些惶惶不安,刚被收复回来的城池,之前还是一片乱象,不过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就已经有了欣欣向荣之态。
那十几个考上的女人,知道这一次的机会来之不易,她们卯足了劲儿,想尽办法解决各种各样的难题,抛弃一己私欲,不放心的地方就亲力亲为,彻底摒除掉世俗杂念,反而比一些瞻前顾后,这不能行,那不能干的人,更有铁血手腕之姿。
原本以为这些城池非得等到一年半载之后,才能进入稳步发展的阶段,可现在局势这么快就稳定下来,算是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武陵鹤作为国主,看到这种现象很开心,而作为提出这个提议的人,江一梦见到这世间的女子,真的在发光发热时,也觉得分外开心。
那一个个纤弱的身影,抓住得来不易的机会,奋力向上爬,单薄的肩膀扛起巨大责任,不叫苦不叫累。
放下精美的首饰,抛弃美衣华服,身穿官袍,站在一众官员之中赫然醒目。
她们的身姿挺拔如松,眼中透着奇异而又倔强的光彩。
谁都不能再继续掩盖她们的光芒,无论任何理由,无论任何声音。
流言蜚语如同一阵风刮过,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要不听不看,坚守自己,她们也能站在山巅之上,俯瞰众生。
世间终于在改变,勇于尝试后的结果,便是一条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