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室地革命搞的时间最长,文化大革命都结束十来年之后,它还深深地影响当事人。处置室六七个实习小护士成立起了革命造反队,夺了处置室主任的权,主任医生和几个大夫都被罢了权,剥夺了坐诊看病的权利,被勒令在那里写反省材料。为首的是一个小姑娘姓梅,人称小梅子,就是她带头在处置室搞起了革命。要造反,要革命,这个“梅“姓的可不好,听人说那个头号的封资修走资派梅兰芳就姓这个姓,“我呸!我呸死他,谁要和他一个姓?让他滚蛋!再踩上一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于是小梅子给自己起了个非常革命很响亮的名字叫“文革“或者叫“造一听咧着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哈哈大笑,“我滴个娘耶,还文革?造反呢?你听听啊,梅文革,梅造反,真真让人笑破肚皮,出去叫一声,“梅造反!梅文革!不知要笑死多少人呀?“小梅子一想也对,这“梅“真正地不好,这不是要倒梅吗?不行,不要这个姓,由它去吧,本姑奶奶要起一个响亮革命的姓,“哎,叫革命好了!“转身问那几个小造反派,“有没有这个姓“革“的?““这,,,好像有吧?“管他有没有,反正我就姓“革“啦,叫革命,这小梅子革命地真够彻底,连姓都不要了,这姓“革“的又凭空多了一位,也不管人家祖宗要不要她,反正小梅子铁了心非要加入“革“这个姓啦。
这革命身穿一身绿军装,一头短发,戴一个军帽,腰间扎着军用宽皮带,足登军鞋,手臂上戴着一个红袖箍,上面写着几个黄色的大字“什么什么革命造反队!”只见她英姿飒爽,面带虎威,小手一挥,指着那帮子反动学术权威,资本家,地主的狗崽子,右派坏分子,厉声怒吼道,“都老老实实地交代你们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否则广大人民群众是万万不答应的。”扫了一眼在一旁写反省材料的主任医生黄大夫,“写完了没有?拿过来让我审查!”才扫了一下,杏眼一瞪,“这只想糊弄谁呀?我告诉你这个反动分子,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还不老老实交代你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罪行。”
这小丫头片子也真够革命的,说着说着竟动上了武把事,不由分说上去就给黄大夫几个大耳光,黄大夫八百多度的金丝眼镜被革命这个小丫头一耳光扇飞地老远,吓得黄大夫捂着腮帮子,蹲在地上到处摸着眼镜。黄大夫的爱人白大夫也在处置室,一看有人扇自己丈夫的耳光,不顾一切一下子冲了过来护着自己的丈夫,“你凭什么打人?”“凭什么?你这个反革命分子的臭老婆,你还敢阻碍文化大革命?”革命上前一步一脚把白大夫这个反革命分子的婆娘“嗷“地一声踹翻在地,革命指着一屋子这些反革命学术权威,右派坏分子,“都老老实实交待你们的反党反人民反革命的罪行,如果不交待,通通戴高帽去游街。”
处置室里挤满了人,坐着站着,排着长队等着换药打针,革命带着几个造反派一撸袖子去给患者换药打针,革命先给一位四十多岁赖赖唧唧病殃殃的妇女打上了点滴,下一位轮到一位三十多岁的工人师傅,这位工人师傅一看,一身军装,戴着军帽,口罩也没戴,手也没有洗,拿着一个棉球在自己胳膊上蹭了一下,拿着针就想在自己的胳膊上扎,“哎!哎!,你等等!”被工人师傅像踩到电门一下,猛的向后跳了一步,两眼直勾勾地上下打量着这个身穿军装,没戴口罩,手也没有洗的小丫头片子,心想怎么看她也不像一个护士啊?于是没有好气的问“你是干什么的?”“革命两眼一瞪,“扎不扎?不扎就出去。”“出去就出去,我可不敢让乱七八糟的人乱地娘地扎!”那位工人师傅说走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那里高声地比比划划对着一屋子的人嚷嚷,“你们可是不知道啊,这针可不是乱扎的欧,我们厂卫生室那几个小丫头片子,把医生护士都赶去仓库劳动改造了,他们就给工人师傅们打针,你们说怎么着啦?一针下去,那师傅的黑脸一下刷白刷白地就如同死人一般,汗就哗哗地一个劲往下淌,衣服都湿透了,张着大嘴呼呼地喘着吐着白沬,鼻子孔冒着大泡泡,口眼歪斜,四肢不停地抽动,小腹上下不停地鼓着,在地上从这边滚到那边,又从那边滚到这边,沾了一身的土和泥!口里还一个劲的嗷嗷地叫唤着。”那位工人师傅在那里有声有色死劲地白活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旁边那位中年妇女听着听着,抬头看着那一滴滴的液体一点一点地滴着,就像一下一下夯在心里一样,心里砰砰地一个劲的狂跳,脸慢慢的变白了,额头上的汗也冒了出来,双手捂着胸口,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口干舌燥,全身发凉,四肢发软,眼睛也睁不开了,头向后一仰,嗓子里呼噜呼噜地直响,一下晕了过去,不省人事。她的女儿,老妈,老婆婆,丈夫一帮子家人一看,吓地顿时大呼小叫起来,“快来人呀!出人命啦!快来人呐!要出人命啦!快来人呐,不好啦死人啦!”革命哪见过这个阵势?当场就吓傻了,手足无措,脑袋瓜子嗡嗡地一片空白,全身僵硬,冰凉冰凉的,不知如何处理是好。正在这时黄大夫冲了进来,看也没看革命和一屋子的人,来到那个昏死过去的妇女的面前,扯过那妇女的手腕按了一会她地手腕处,又去翻了一下她的眼皮,马上就明白,这是受惊吓造成的,是晕针,没什么大事,不会造成生命危险!灌一口水,抬到通风处,躺在那休息一会,就会苏醒过来,就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