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肃王府内肃王妃焦急的站在正厅内,来回踱步。
她的双手不安地交握在身前,时而绞紧手指,时而又松开,目光时不时投向厅外。
与之相对的,肃王则满脸凝重地坐在椅子上,身姿看似沉稳,可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好了!刚刚龙虎卫刚刚传信,已经找到尘儿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肃王妃原本就因担忧而烦躁的心,被这看似安抚实则有些敷衍的话语瞬间点燃,柳眉倒竖,没好气地指着肃王:“都怪你!若不是你尘儿怎么会堕落成现在这个模样?”
肃王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气得猛然拍了一下桌子,“砰” 的一声巨响,桌上的茶盏都跟着剧烈晃动,茶水溅出。
“是他自甘堕落!由不得旁人!”
肃王妃皱着眉,冷着眼看着对方,这么多年,两人就因为这件事吵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却始终没个结果。
此刻,她只觉得心累至极,也不愿再去争执个是非对错。
在她心中,如今的她只求自己儿子平平安安过完后半生便已足矣,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待肃王的怒火渐渐平息,冷静下来后,他也开始反思自己。
思绪悠悠飘回到过去,自从那个女子死后,尘儿曾经多次祈求自己能为她求得一个公道。
那时的萧逸尘,还是个年幼纯真的孩子,眼中满是对正义的渴望和对姐姐的眷恋,望着他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肃王也曾心生怜悯。
可无奈,当时北疆忽起战乱,局势危急万分,急需一位能征善战的将领去安定平乱。
而在朝廷之上,当时掀起多个声音说斥侯将军乃是最佳人选,毕竟他有过诸多战功,在军中也颇有威望。
若此时他要是为了一个莫不相干的女子得罪了斥候将军,也无疑是得罪了皇后一族,在那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这无疑是一步险棋,得不偿失。
于是,肃王权衡利弊后,只能委屈萧逸尘,狠下心将此事给拒绝。
后来,斥候将军一家搬去北疆,在那边继续建功立业,随着战乱平息,当年的斥候将军也因功被加封为镇北侯!
可让肃王没想到的是,父子俩的隔阂就从此开始,仿若一道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再也无法逾越。
后来的萧逸尘就像是换了个人,他彻底摒弃了曾经那个勤奋好学的自己,不愿意再背负那天骄之人的美名,开始厌学,对书本知识嗤之以鼻。
任由肃王等人打骂,他都无所谓,仿若已对一切都麻木不仁。
肃王让其向东,可萧逸尘就是偏偏向西,事事与他作对。
渐渐地,那个曾经被众人夸赞、寄予厚望的萧逸尘逐渐成为了京华口中的纨绔世子,每天只懂得吃喝玩乐,溜鸡斗狗,把日子过得荒唐至极。
后来,肃王实在没办法,为了让萧逸尘能有所改变,便将他送进宫中,给二皇子萧泽当伴读。
本以为在宫中的环境能约束他,让他走上正轨,可就连所有人都没想到,肃王当年的决定,却让萧逸尘卷入了储君之争,使得他的人生更加复杂多舛,危险重重。
。。。。。
“老爷!世子和世子妃回来了!”
一声高喊打破了王府的寂静,此时,大门忽然被打开,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跑进府内,脚步踉跄,神色慌张,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肃王妃听后,原本疲惫的神情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急切,她连忙提着尾裙,不顾仪态地跑出门口。
待看到萧逸尘时,她的心猛地一揪,因为胸口的伤口再次撕裂,那胸口一大片干涸的血迹,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惊心,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寒颤。
肃王妃心疼得眼眶泛红,连忙搀扶着萧逸尘,声音颤抖地让人去喊太医。
世子被人搀扶着回了东院,可是世子妃路过正厅的时候,却站在肃王面前,行了个万福礼。
“浅月想和父亲谈谈,不知父亲可有空?”
肃王望着对方,又看了看萧逸尘虚弱的背影,心里明白她想谈的必定是关乎儿子的大事,自己心里也明白是什么事,便点了点头,移步到了书房。
“父亲,你可曾后悔?”
肃王横着眉,望着面前的苏浅月,他没想到自己身为肃王还会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父亲,世人皆说世子纨绔无度,丢了皇家的脸,可世子也曾努力过,他努力想要成为您心中那个骄傲的人。”
“他拼了命去追寻,可是每次到头来,您对他只是责备,打骂,就连一次简单的夸奖都不曾拥有。”
“父亲是不是忘了,当年的他,也只不过是个孩童...他被迫背负上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
肃王坐在书桌前,听着苏浅月描绘着自己当年的行为。
他何尝不后悔,这些年来,每当夜深人静,他望着空荡荡的庭院,脑海中便会不自觉地浮现出萧逸尘小时候那灿烂的笑容,以及后来逐渐黯淡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在儿子成长的道路上,错失了太多给予关爱的机会,用错了太多严苛的手段。
可...如今他又能改变什么?
“父亲,如今太子的行径,你想必也了解一二,皇位之争背后代表着白骨皑皑,太子会轻易放过二皇子,放过肃王府吗...”
“当你将世子送进宫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已经默认肃王府认定二皇子才是未来的储君。”
她微微顿了顿,深深地看了肃王一眼,“太子,皇后,以及皇后的母家,不会放过肃王府...”
“父亲,世子从来没有变,他还是他,希望你们父子俩能够静下心,能够谈一谈。”
“他要的并不多,只是他该有的父爱...仅此而已...”
说完,她微微福了福身,轻声道:“浅月的话已经说完了,时间不早了,还请父亲早些歇息...”
苏浅月走后,肃王坐在椅子上望着书架发着呆。
那书架上摆满了各类古籍、兵书,承载着他一生的学识与抱负,可此刻,他却觉得无比空洞。
过了许久,他缓缓站起身来,脚步略显沉重地走上前去,从书架的一隅拿出一本泛了黄的书,那书的封面已有些破损,边角微微卷起,显然是被人翻阅过无数次。
他轻轻翻开书页,里面夹着一张黄纸,纸已有些褪色,边缘也有些毛糙。
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显得十分稚嫩,应该是个孩子写的。
“以智慧悟天地道义,凭担当铸生民脊梁。”
肃王看着那字许久,嘴角竟然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苦笑,随后他转过身,望着外面黑夜,重重叹了口气。
在这漆黑的夜里,他仿佛看到了萧逸尘小时候拿着毛笔,一脸认真地写下这句话的模样,那时的父子俩,虽有身份的隔阂,却也有着简单的温馨。
而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前路茫茫,他不知该如何弥补过往的过错。
“小兔崽子,一晃眼,你也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