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如墨的暮色悠悠漫过青砖墙时,云岁晚的指尖轻轻触到了铁皮盒边缘那层薄如蝉翼的霜,那霜凉丝丝的,带着股沁人的寒意。
秦斯礼裹着军大衣的手臂缓缓环了过来,带着硝烟余温的手掌稳稳覆在她微微颤抖的手背上,那温热的触感让她心里一暖。
吉普车残存的机油味混合着他身上止血散的气味,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腔,竟酿成了某种令人安心的苦涩。
“这是老陈给的孕妇手册夹层里抄的。”他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作战服领口未愈的伤痕渗出极淡的血腥味,那气味若有若无,“维生素c要和叶酸间隔两小时吃,钙片不能空腹吃……”话音随着喉结的滚动,如飘散的烟雾般消散在渐渐浓稠的暮色里。
云岁晚望着他锁骨处随呼吸起伏的纱布,恍惚间,记忆的闸门打开,想起三天前那个暴雨倾盆的仓库。
雷声滚滚,铁钩破空而来的瞬间,这人竟用受伤的左臂将她护在身下,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冲刷着证物袋里滚落的彩色玻璃弹珠,在满地血水里折射出支离破碎的光,那光一闪一闪的,刺痛了她的眼。
“小心门槛。”秦斯礼突然横臂揽住她的腰,军靴准确地抵住青石阶缝隙里冒出的冰棱,那冰棱坚硬而冰冷。
堂屋的八仙桌上,砂锅粥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枸杞在米油里起起落落,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窗台上那盆忍冬藤不知何时悄然开了两朵并蒂花,花瓣娇嫩,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孕吐是在半夜袭来的。
云岁晚刚抚摸过空间里那株结着金纹果实的葡萄藤,那藤蔓上的叶子毛茸茸的,触感奇特。
喉间突然涌起一股腥甜的感觉,紧接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踉跄着扑向搪瓷盆时,腕间的玉镯撞在铜盆边缘,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那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惊醒了浅眠的秦斯礼。
“灵泉水……”她攥着男人紧绷的小臂,冷汗浸湿的额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那汗凉凉的,“西墙第三格的青瓷坛……”
秦斯礼冲进空间时,险些被疯长的葡萄藤绊倒。
那些翠绿色的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缠绕着虚拟墙,叶片脉络里流淌着淡金色的荧光,那荧光一闪一闪的,仿佛在诉说着什么秘密。
他抱出青瓷坛的瞬间,悬在识海上空的果实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强光,坛中的灵泉水竟自动凝成水雾,那水雾轻柔地笼罩住蜷缩在床榻上的身影,像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
“张秘书的电话。”秦斯礼把暖水袋换到她小腹上时,军用电话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那震动声“嗡嗡”作响。
他瞥见来电显示,眉头骤然聚起阴云,“我帮你回绝。”
云岁晚却按住他的手背,就着他的掌心饮下半盏灵泉水,那灵泉水入口清甜,被冷汗浸湿的睫毛下,眸光清亮:“开免提。”她心想,工作的事也不能一直搁置,得尽快处理好,可这孩子又让她放心不下。
“云总,城西药厂并购案……”张秘书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传来,背景是翻动文件的簌簌声,“王主任说必须您亲自到场签风险告知书。”
窗棂外飘进零星的雪沫,那雪沫凉凉的,落在云岁晚铺满并购资料的被面上。
她捏着钢笔在合同空白处批注,忽然笔尖一顿,转头将脸埋进秦斯礼递来的搪瓷缸。
在酸苦的药香里,钢笔在风险条款旁画出凌厉的叉。
“告诉王主任,他藏在三号仓库的进口设备报关单复印件在我的保险柜里。”她咽下反胃的酸水,笔尖戳着合同里被篡改的日期,“让他想清楚是现在签告知书,还是等税务局来查虚开增值税发票。”而且,她心里明白,自己孕期状态特殊,对方或许会有所忌惮,加上空间里的资源说不定能让她在这场博弈中更有底气。
电话那头传来茶杯翻倒的声响。
秦斯礼望着妻子在孕期苍白却依旧凌厉的侧脸,忽然想起半月前她持枪抵着假药贩子太阳穴时,也是这样把钢笔当成武器。
挂断电话时,葡萄藤的金纹忽然漫过虚拟墙。
云岁晚掌心按在尚未隆起的小腹上,惊觉灵泉雾气在肌肤上凝成了细小的星图,那星图摸起来滑滑的。
秦斯礼沉默地展开军用地图,铺在炕桌上,用红蓝铅笔将制药厂到妇幼保健院的路线画出三重备用方案。
次日清晨,天光初现,厨房里传来铸铁锅与砂罐轻轻碰撞的声音,那声音清脆悦耳。
云岁晚倚着门框,望见晨雾里秦斯礼对照着泛黄的《随园食单》,将空间出产的紫参切成薄如蝉翼的片,那刀在案板上“砰砰”作响。
他作战服袖口还沾着昨夜替她擦拭冷汗时蹭上的药渍,握菜刀的手势却像持枪一样稳当。
窗台上忍冬藤又开了一对并蒂花,露水顺着金色叶脉滚落,“滴答滴答”地正滴在摊开的笔记本上。
云岁晚眯起眼睛,看见最新那页密密麻麻地记着“孕早期忌食清单”,字迹间还夹杂着枪械保养笔记——那是独属于他的浪漫注脚。
晨雾被铸铁锅里的蒸汽搅散,紫参鸡汤的香气袅袅攀着忍冬藤往上爬,那香气浓郁醇厚。
秦斯礼用刺刀削出来的竹筷夹起片薄参肉,在晨光里透出琥珀色的经络纹路,那纹路清晰可见。
他沾着面粉的作战服衣袖扫过窗台上那本摊开的《妇产科学》,书页间夹着昨夜替云岁晚擦拭冷汗的纱布。
\"尝尝这个。\"秦斯礼将煨了整夜的药膳粥推过来时,搪瓷碗底压着张泛黄的粮票。
云岁晚舀起缀着枸杞的米粒,忽然瞥见碗沿刻着极小的俄文字母——这是去年追查军火走私案时,他从雪原带回来的战利品。
空间里的葡萄藤在晨光中簌簌作响,金纹果实将灵泉雾气染成淡金色,那淡金色的雾气如梦如幻。
云岁晚咽下第三口粥时,忽然按住秦斯礼正要收拾碗筷的手:\"西厢房第三个樟木箱,帮我把《企业管理实务》拿过来。\"
秦斯礼军靴碾过青砖缝里钻出的忍冬新芽,那新芽软软的。
回来时臂弯里除了砖头厚的专业书,还多了件缝着貂毛领的棉袍。
他望着妻子就着灵泉雾气在并购方案上批注的侧脸,忽然从作战服内袋摸出颗彩色玻璃弹珠——正是三日前暴雨中滚落的那颗。
\"凝血酶原时间延长了。\"云岁晚的钢笔尖悬在妊娠手册的化验单上,忽然用弹珠压住被风掀起的书页。
秦斯礼擦拭勃朗宁手枪的动作顿了顿,瞥见弹珠折射出的虹光正落在她记满药理学笔记的墙纸上,那虹光五彩斑斓。
午后阳光斜穿过葡萄藤架,在八仙桌上织出金色网格,那网格暖洋洋的。
云岁晚裹着棉袍窝在藤椅里,膝头摊着城西药厂的平面图。
灵泉水在青瓷杯里泛着涟漪,倒映出她将并购方案折成纸飞机的狡黠模样。
秦斯礼蹲在煤炉前翻炒空间出产的核桃,“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忽然听见她背诵《公司法》条文的声音混着榛果香飘来。
\"第二百三十四条。\"铁勺与铁锅相撞的清脆声响中,他准确接住她抛来的纸飞机,\"股东大会特别决议事项。\"褪色的军用地图从纸翼散落,露出他昨夜用红笔圈出的三家待收购中药铺。
暮色四合时,林医生的自行车铃“叮叮当当”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她拎着漆皮脱落的诊疗箱跨进门槛,眼镜链缠住了门帘上悬着的子弹壳——那是云岁晚上次击毙假药贩子留下的纪念品。
\"胎心监护带要这样固定。\"林医生将听诊器捂热才贴上云岁晚的小腹,忽然瞥见炕桌上的并购合同正压着《妊娠期营养指南》。
沾着灵泉水的钢笔在合同空白处游走,笔尖悬停的位置赫然是某位董事藏匿不良资产的证据。
秦斯礼默不作声地端来药茶,杯底沉着空间葡萄藤新结的金纹果实。
林医生推眼镜时沾到杯沿溢出的灵气,忽然指着化验单上某项指标:\"云同志,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在子时进空间打理药田?\"
葡萄藤架在穿堂风里沙沙作响,金纹果实突然迸发的光芒照亮了云岁晚捏着钢笔发白的指节。
她想起昨夜批改完最后一份财务报表时,灵泉雾气在账本上凝成的诡异符文——那形状竟与今晨胎心监护图纸上的异常波动惊人相似。
\"孕酮值比正常孕妇低了15%。\"林医生的钢笔尖戳着化验单上某个数值,墨水在云字签名旁洇开小片阴影,\"建议暂停处理超过三小时的企业事务。\"诊疗箱扣合时震落了那枚子弹壳,在青砖地上滚出令人心悸的脆响。
秦斯礼送客时,军用匕首正削着给未出世孩子准备的桃木剑。
他望着林医生的自行车消失在巷口,忽然反手将匕首钉在门框上——刃口精准切断随风飘来的半片并购合同,纸页残片上的\"风险告知书\"字样缓缓落在雪地里。
葡萄藤的金纹漫过西窗时,云岁晚正将第七版并购方案锁进保险柜。
灵泉水在玻璃杯里泛起涟漪,倒映出她按在小腹上微微颤抖的掌心。
秦斯礼带着硝烟味的怀抱从身后环过来,作战服前襟口袋里露出半截彩色弹珠,折射出的虹光正落在那本摊开的《妊娠并发症防治手册》上。
窗外又飘雪了,忍冬藤在寒风里抖落两朵并蒂花。
云岁晚望着案头摇曳的煤油灯,忽然想起空间里那株突然疯长的葡萄藤——今晨它缠绕虚拟墙的姿势,像极了并购方案里错综复杂的股权结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