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临时决定,那游戏规则自然也难不到哪里去。”雪向菱在殿中踱步,“我会向你按次序提出三个问题,而在这三个问题中间将穿插入你的回答,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自然选择说真话还是假话,无论你的回答是真是假,你都能取得所对应的筹码,也就是说一个答案抵得上我们手里三分之一的丹桃。”
媚婆嗤笑一声:“那若是我三个问题没有一句真话呢?”
雪向菱笑道:“既然是游戏,自然得有与其对应的趣味性。”
她顿了一顿,继续道:“这个游戏的趣味就在于隐藏与辨别真假,我们会通过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与各类情报的汇总,对你说出的答案提出驳斥,若你无法应答并合理解释,那么我们放于台面的筹码将全部收回,当然了,你也要注意自己在三个问题间逻辑并不混乱,即便前后只是稍有矛盾,我们也会迅速找出并加以反驳。”
媚婆保持着笑颜,那温润如水的眸子却像结起了冰:“你觉得若你站在我的视角与立场,该不该同意呢?在这完全不对等的条件下。”
雪向菱站定道:“当然,若我是你,那自会当即同意下来。”
“哦?”
“丹桃本就不菲,我们手里的丹桃价值自然也就不言而喻,如果只想交换情报,那不仅能取我所需,而且更是绰绰有余,可你若是想要全盘收下,那一点点的不利条件又算得了什么呢?”雪向菱微笑道:“最重要的是,我有那个自信,我不会输。”
媚婆换了个姿势,侧身躺在了桌垫上,她用手肘撑着地面,手掌扶住下颚,胸前圆滑的曲线令人口干舌燥,深凹的沟渠动人心魂:“好,那我就应下了。”
两人对话间,林式昭感觉手心一暖,随即便听有人传音:“其实回答方的不利远不止雪向菱说得那些,丹桃在这世界虽然确实价值斐然,但有些问题的答案仍旧不是凭这个就能换来的。”
他回头看去,果然是顾梦妍悄悄与他传音,顾梦妍虽然专精异能,但每次在过年上山时总会被刘程谦拉着学上几招,自然而然的也学会了几种常用的小法术,传音自然也包括其中。
“所以呢?”
顾梦妍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有时候真觉得你跟清芸一样笨,这种我们都能想得到的事情,对面那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怪物怎么可能想不到?”
林式昭脑袋一转,总算反应了过来:“意思是说雪向菱接下来的三个问题都是凭丹桃根本换不来的问题,而媚婆除非良心发现,不然绝大多数都将是谎言?”
“依我看,她接下来的话将没有一句是真话,毕竟……她从未将我们视为盟友,即便我们现在身上真的携有符令。”
林式昭奇怪道:“那这场交易的目的是?”
随即手掌便被捏的一疼,顾梦妍没好气道:“你啊你,回了蓝星立马跟我回家去一趟,你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你听我说,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事实是眼睛真正看到的也很可能是有人故意安排让给你看到的,像信息情报这样的东西,永远不要相信别人,更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眼神,体温,呼吸,腔调,乃至激素分泌,这些远比所谓的语言来的真实,再能隐藏的人也绝做不到面面俱到,而这只不过是判断真伪的简易方法,现在台前的雪向菱,她在做的便是从媚婆这样的家伙身上通过这些微不可见的细处推出更远的东西。”
雪向菱微微一笑:“那么,我要提第一个问题了,除去你与我们手中掌握的两块符令,最后那块在谁手中?”
媚婆手掩红唇,笑答道:“在中原附近驻扎的一位将军手中,若是无误,他这几天也该过来寻我了,没必要这样试探,你们该早见过他了吧。”
雪向菱面露惊色:“怎会,明明据我们所知,剩下那块符令可是在王城正对的南方丛林深处,第一个问题就会这样产生分歧吗?”
媚婆眯了眯眼:“若非在我不知情时多出了一块符令,那么就是姑娘你遭人哄骗听信了谣言,南方丛林一块除了些被腐蚀丢了神智的妖兽便再无人烟,又有谁能得到剩下那块符令呢?”
雪向菱遗憾道:“好吧,看来多半是我交友不慎,听信了他人妄言。”
殿中又响起了她的踱步,哒哒声有节奏地一声接一声,似踩在心头。
“第二个问题,据我所知,你曾经告知这方天地除了你们王朝流放者,其余国民都遭到了灾变的直接侵害,他们是都死在那时了吗?”
媚婆稍作沉吟,平淡道:“死?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又有谁能从那样的灾难中活下来呢?当然是全死了,一个不留。”
雪向菱蹙眉道:“世界树中居住的精灵曾说开疆重臣古辟军或许还活在世上,不知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媚婆眉眼间流露出一缕不加掩饰的复杂,“无可否认,这位将军确然是个传奇,可想在经历天灾之后再幸存千年实在太过困难,并非我不想解答,而是我确实不知。”
雪向菱摇摇头:“不,你知道。千年前引发上天怒目的便是那王朝的君主,他统一天下,世人皆赞叹歌颂他的功绩,他修为通天,关爱民众,这样的君王即便不满天地限扼,在打破规则之前又怎会不给天下人留一条后路?他们去哪了?”
媚婆没有吭声,一手食指轻轻敲击地面,与女子的踱步相应,许久才道:“你也不过猜测,又哪来的资格反驳于我?我不过区区流放一族的后裔,站在我的视角,当年的人早便死在天灾降下的一刻。”
林式昭想起那时在壁画所见,孤高的君王独立于祭坛,他手握权剑,直面上天,黑雨飘落凄凉,鲜红染尽悲怆,答案似乎已然摆到了桌前,却有迷雾在眼前浮现。
他看了看没再吭声的顾梦妍,只见她一双红瞳专注而凝重,轻搭在下巴的两指轻轻摩挲,一时间不由将她与站在人前的雪向菱相对比。
身旁的女子更像站于幕后筹定规划的谋士,她冷静谨慎,能看清局势却又不轻举妄动,这或许跟她手中掌握的鸟巢机关有些关联。
而雪向菱就更像台前挥斥方遒的君主,豪气干云,步步紧逼,她不使阴招,每一步都似与对岸那人抬手对弈,将棋盘细处展在别人眼前。
“是吗?那就进入第三个问题。”雪向菱垂下头,默默道,“王城之中有件你非去不可的东西,是化解诅咒之物吗?”
寂静如魔鬼,殿内似冰窖。
媚婆的笑如丢了两端的船摇摇欲坠,森冷爬上心头如寒夜的雨拍打脸颊。
“没必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吧。”雪向菱的神色似乎没有变化,“看你现在的模样,上人分泌的液体该没少服用吧?”
媚婆呵呵一笑:“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对这跟随至今的诅咒痛恨至极,它白日吞没精神,腐蚀意志,夜里又阵阵发作,疼痛蔓延全身,比作酷刑也不为过。可是……我出身便在这小小营寨,未曾经历天灾,未曾到过王城,我又怎么会知道那座神秘古城中会有什么东西?”
“这场游戏算你赢了。”雪向菱微微一笑,当即转身道:“小露儿,都交给她吧,愿赌服输。”
寒零露点了点头,将戒中包装好的丹桃都堆作一团放于殿中一角。
媚婆道:“那合作一事?”
“待我们找个僻静处商量片刻,便给你答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