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当!
剑影重重,雷光渐起,这是一场以肉眼无法追上的速度展开的战斗。
银寒的双眸似乎象征着理智,而在这王城之下它更被赋予了另一层含义。
白虎张牙舞爪,威严的盔甲向外震开的雷电都足够将城镇湮灭,它甩尾挡下那人剑意贯通的一剑,随即猛然抬爪砸下。
林式昭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按住剑身向上推去,悍然重力将他双脚都往下一陷,本就凹陷的土地再一次龟裂开来。
他咧嘴一笑,灵气混杂剑意在半空浮现出一把把悬空的玉剑,刚一成形便对着白虎刺去。
白虎抖擞身躯,毛发间绽开的闪电毫不留情地打向飞来的玉剑,却在刚一触及的瞬间失去了目标,等白虎反应,钻心的疼痛已自背后传来,它吃疼推开僵持身前的人类,反手一挥利爪拍开数不尽的玉剑。
林式昭趁机拉开距离,换上一口气,他心知境界的鸿沟并不是说逾越就能越的过去的,刚刚那看似平分秋色的战局差不多到他目前能企及的极限,可对于这凶兽白虎,却远远不是这回事。
那聚集在兽核中并不外露却足够让人暗暗咂舌的恐怖能量,缠绕背脊侧身与死纹极为相似的黑紫纹路,都证明其并未使出全力——至少并非是全盛姿态下的全力。
滋滋。
宛如水蒸发般的声音冒起,刚刚玉剑刺出的一道道伤痕迅速地愈合,它脚猛一踏地面,土灰色的地面不起波澜。
转瞬间,一道暴躁的雷鸣在耳畔炸开,刺痛感像舌头般在体表舔舐,他脸色一变,身躯止不住地颤栗。
黄灰的土自它脚掌之下龟裂开来,一条条粗细不均的裂隙布满了方圆几里,土地却并未松散反倒更加凝聚,幽紫的光从裂隙探出,天色一瞬变得阴森幽暗。
靛蓝的雷劈过天空,如大刀从云端斩过,一条条拉出丝的闪电从裂缝中向上浮起,白虎黑白分明的双眸染上一抹血色,黑紫纹路隐隐亮起幽光。
一滴冷汗顺着鬓角而下,林式昭并不是没有面对过观相,可真正独自面对威压这般恐怖的景观相却是头一回。
若隐若无的血腥气味自身后绕至鼻尖,随即猛然窜起的是一道血红缠绕的黑柱。
女子立于塔顶,如虔诚的信徒双手并拢举在胸前,那把玲珑剔透的玉剑正中出现一条蔓延自剑锋的血线,如黑墨滴入清水般向着两侧扩散。
浓稠的血雾自她背后一股股地喷出,如吸血鬼的翅膀闪动,又宛如聚团的幽魂呓语,多看一眼那冲天而起的黑柱,灵魂便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入那千百恶鬼嘶吼,数万尸骸横地的炼狱。
女子的及腰秀发晕染上这恐怖的血色,似恶魔派至人间的剑使,凄美的脸蛋上唯有冰寒无情,她渐渐睁开眼眸,湛紫瞳眸似深邃幽潭,倒映出白虎的模样。
嗖!
没有过多的言语,她化作血雾划出一条直线冲入战场,随即悄无声息地落入白虎的观相,稍显冷淡地向林式昭点点头,那把不握在手上漂浮身侧的剑似乎更像御人的操纵者。
喀,喀,喀。
她的脚步声在这个宁静的世界中听起来分外响亮。
不知走出几步,寒零露停下脚步,止在原地。
白虎矗立在原地,它并未恐惧,也毫无遇见强敌的战意,只有一股似王非王的威势,与古井无波的平和。
他们二者不过一剑之隔,只需出剑的一瞬便足可触碰彼此,紫眸与血瞳对视片刻,天地恍然大变。
“你似乎在渴望死亡。”
宛如来自深渊的声音从女子口中传出,这并不清甜,也绝无寒零露平日的清冷。
浑浊,复杂才是声音的主旋律,这不似一人发出的声音,而是万千魂灵齐声的嘶吼。
寒零露手向前一挥,浮空的剑染出的血痕一下扩出数十米的长度,好似起笔墨落,颇显几分古风气味的血斩砍过空间。
白虎掌心一落,从地面窜起的雷光汇聚成一面雷电组成的光屏屹然耸立,它随心所欲地控制着雷电,这里是它的观相,也就是它的天地,庞大的具有几分神威的白虎尊相横亘天空,翱过天宇张牙舞爪的雷龙点睛长啸,一尊尊来自血脉记忆中的凶兽神兽在天地显现。
女子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意外渗人,不握于手的血剑在天空乱舞,鲜红欲滴的剑锋挥洒出一道道长滞的鲜红血迹,血嗤斩过舞爪的威武雷龙,撕裂如山峰庞大的神牛,一人一剑似想将天地斩作炼狱般于雷中独舞。
林式昭早早退出战场,与众人聚在遥远的楼房之上,他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顾梦妍,心知这是异能匮乏的表现,那股纠缠在寒零露身上的时间气味难以掩盖。
雪向菱站在最前,她不知再思考什么,面无表情的同时将视线紧紧盯在那道蹁跹身姿之上。
二者的身影已在眼前模糊,一道道瞬身闪过的影子在空中拖出残影,一声声从天上地下炸起的音爆在空间中回荡出一圈圈波纹。
这是雷与血的世界,凄凄厉历,屹立天空的雷影如诸神黄昏中逝去的众神,鲜红的血如雨滴飘落,这不似千年前世界的灾难,却是一抹更难言的凄美与心寒的尸山。
两道身影忽然站定,立于云端的女子两指并起点在剑锋,一滴血珠立时从指尖冒起,化作绵长的细线渗透进越发鲜红纯粹的剑身,她面色苍白,如大病未愈的卧榻美人。
在那把吸足了血的玉剑之上,天色蔓延的是如彼岸花般妖娆妩媚的红,如湖光荡漾,掩映的天色显露出的是生灵的哀嚎,它们模样不一,满是怨魂的畸形丑陋,它们向着血嗤吠叫,却不知怨恨可化作力量。
寒零露闷哼一声,苍白的脸上多出一抹妖冶的红,她将剑柄握在手心,闭目一斩,凝结在天空的血色向中汇聚,血红向中凝聚,渐渐化作一条黑红的线。
白虎震颤身躯,兽核所受的一枪在这一刻成为了负担,可它满不在意,仰天怒吼,裂隙连成一片,只听“轰”的一声,一杆雷枪从地底穿出,大地震碎,天穹撼动,散落的泥土在边沿堆积成塔。
万千雷动,四绽的雷光似要毁天灭地,白虎伫立远处,不躲不藏,昂着头看向分开天空的血线。
似滴血滑落,整条线也随之而落,凝结汇聚的血线如同一弯倒悬的血月从天空斩落,从地表而起的雷枪势如破竹,节节攀高。
自那一点交汇,视线之前世界褪色,黑白的线交织很快便被白色吞没。
静谧掩盖了一切,仿佛方才的激烈战斗从未发生。
咚!
这是——
似乎是鼓的轻响……
一道身影猛地跑了出去,她在那片高楼中那样渺小脆弱,却在奋力地跑着,像是要豁出命似的。
赵睦没有说话,胜利的喜悦并没在他那张善变的脸与善说的嘴上体现,他手轻轻一挥,那道身影消失在原处,转瞬到了千米外的废墟。
名为血嗤的正道之剑矗立半空,似神灵般俯视着雪向菱轻轻将那侧卧废墟的女子涌入怀中,直至白虎残骸的鲜血如漩涡般涌入剑身,它才缓缓落下,平躺在那人身旁。
咚!
这竟然并非是什么乐器敲出的声音,而是她的心跳,沉重缓慢,意外脆弱。
滴滴晶莹落到睡美人的侧脸,只是这侧脸已不再那样美好,一条条血色的经络古怪而恐怖地爬满了她的脸蛋。
雪向菱抓住那剑,任凭剑锋划开自己的掌心,随即狠狠地将其砸向远方,她毫不掩饰泪水,也不隐藏爱恨,她不再那样高深莫测,只是嘴中念念有词,将一条晶莹的光路将她与寒零露的眉心彼此相连。
“任何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都有其对应的代价。”
一道悦耳的声音自上空响起,莫名熟悉而亲切。
“这很公平,可——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