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看到将作少匠韦兰和兵部员外郎韦芝替韦坚喊冤,脸上出现了一种心累的表情。
李适之对于韦兰和韦芝的突然行为感到不解,韦兰和韦芝二人举动太不合时宜、太冒失了。
李林甫这边众人则是冷笑不停,因为他们知道有些人准备开始作死了。
对于韦兰和韦芝来说恰恰相反,他们认为王鉷出了这么大事都可以既往不咎,那么自己兄长呢?何况自己兄长是被人陷害的、是冤枉的,并且自己这边亲属都透过信了,众人一起出面替韦坚喊冤。
“陛下……”
高力士是在征求李隆基的意见,只要李隆基一个暗示,高力士会立刻叫侍卫进殿将两个白痴拖出大殿。
李隆基抬手阻止了高力士说话,李隆基坐回原位,然后冷冷地问道:“你们二人说韦坚冤屈!那么韦坚有何冤屈?”
韦兰听李隆基问话,连忙说道:“陛下!臣兄韦坚和皇浦惟明之间不过是平常走动,根本没有相互勾连,更无规立太子之心,这些都是大奸贼李林甫构陷污蔑我兄长!请陛下明察!”
李林甫这边众臣看对面还是不依不饶,立刻看向李林甫,只要李林甫示意一下立刻就出去怼他,但是李林甫却连忙示意众人不可出去,然后继续跪坐着闭目养神。
此刻的李林甫反而急着让这两个白痴继续骂他,骂的越狠越好。
李适之这人经常后知后觉,和李林甫比起来总是慢一步,但是他也听出了韦兰这句话大大的不妥,但是韦兰把话已经说出去了。
李适之于是看向了太常少卿韦斌和嗣薛王李琄,他希望二人在圣人动怒的时候,他们可以出去求求情,毕竟他们是亲戚,求情是人之常情。
李适之自己在这件事上还是待罪之身人,他帮不上什么忙。
李适之想的很好,但是结果会是怎样的呢?
其实如果韦兰只是替韦坚求情,从感情上来说是人之常情,李隆基虽然生气但是绝对理解,可是攻击李林甫的话是让李隆基生气的主要原因,这等于自己刚说的话白说了。
此时此刻的李隆基内心是失望的,他刚阻止了一场朝堂攻讦内斗,并且还苦口婆心的教育了一番,让朝臣把心思放到政务上,话音还没散你们就有人跳出来开始挑事。
李隆基听二人说完整个人身上涌出一股杀意。
李隆基扫了一眼大殿众臣说道:“还有哪位大臣觉得韦坚是冤枉的?”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醒悟过来风向有点不对,但是有人就喜欢向死而生。
李琄和韦斌互相看了一眼,出列说道:“陛下!臣等也认为韦坚是冤枉的,韦坚对陛下忠心耿耿,更没有和他人合谋规立太子之心,一切都是奸侫小人污蔑陷害,请陛下明察。”
李倓在人群里听到这二位的说辞,心道:“又白送两个人头,你求情就求情,你们不攻击别人能憋死你们吗?你啥都不说,出去爬到玉阶下面哭一场也比你瞎比比的好。”
李适之听到二位祖宗的说辞,简直是痛心疾首啊!捂着胸口心道:“我不是让你们给韦坚求情啊!我是让你们给韦兰和韦芝说情得呀,都是我的过呀!我的过!”
李隆基的眼神越来越冷有问道:“还有人吗?”
没有人说话了。
李隆基看没人了,于是重新看向四人,李隆基看了半天,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韦坚、皇浦惟明三司会审已经定罪,不是什么规立太子之罪,皇浦惟明的罪是离间君臣、韦坚的罪名是干进不已(不干正事,就想着怎么往上爬。)并且罪名成立,所以你们就不要再为他求情了。”
众人听李隆基说完心情各异,李林甫是心有不甘,而李适之则是如释重负。
但是有些人却认为这还不够,至少也得让韦坚官复原职。
韦兰听李隆基说完立刻接道:“陛下!臣兄韦坚筑坝分渭河、修运渠,又挖广运潭,整漕运解决了困扰长安多年粮食不足的问题,怎么会是干进不已,而奸贼李林甫却诬陷韦坚规立太子,此事太子殿下也可以作证,因此臣请陛下给韦坚平反昭雪,惩治奸贼李林甫。”
韦兰说完其他的三人立刻附和,不得不说这四人是真的魔家四将!简直是妖孽啊!自己玩火还不够这又把太子李亨拉进来了。
李隆基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李隆基一字一句地喊道:“李林甫!”
李林甫心中大喜连忙起身说道:“臣在!”
李隆基冷冷地看着四个白痴,说道:“朕命令你重新审理韦坚案,还给他们一个公道。”
李林甫说道:“臣领旨!”
李隆基说完整个脸阴的比大殿外面的天还要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兴庆殿。
魔家四将一看这算什么?让李林甫彻查此事?
“陛下!陛下!陛下!臣冤枉啊!臣冤枉啊!不能让李林甫插手此事啊!”
四个人终于慌了在兴庆殿上哭嚎起来,但是没有人站出来理他们,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李林甫看李隆基走了,然后露出阴鸷的眼神扫了扫太子派众人,好像寻找猎物一般,当他看到神情沮丧的太子李亨,以及失魂落魄的李适之露出一丝冷笑。
“来人!”
李林甫中气十足的对着大殿外面喊道。
不一会一队身穿明光铠的御林军甲士进了大殿。
李林甫挥了挥手说道:“将四人带往刑部问话。”
“遵命!”
御林军重甲士立刻上前锁了四人。
被锁了的四人此时此刻才明白自己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们目光呆滞不明白怎么就没人替自己说话?
李林甫看押走了四人,轻轻咳嗽了一下,然后对着众朝臣说道:“天也不早了,大家都有自己的公务要忙,都散了吧!”
人走的差不多了,大殿里面就剩了李林甫一众摩拳擦掌的心腹。
李倓走的比较晚,因为他有些话想和李林甫聊聊。
李林甫带着众心腹准备离开大殿,但是却被一个人叫住了。
“李相留步!”
李林甫和一帮心腹听到有人喊,于是就停了下来。
李林甫的心腹里面有的认识李倓,有的不认识,不认识的人疑惑李倓是个什么来路?能直接叫李林甫留步?
李林甫对着自己的心腹说道:“你们先出去。”
等众人离开。
李倓躬身一礼说道:“李相!”
李林甫回了一礼:“郡王殿下!”
李倓想了想说道:“李倓说话喜欢直来直去,所以想请李相看在过去共事的情分上审讯的时候别用重刑。”
李林甫想了想,然后笑了笑,说道:“君为臣纲!老夫自然会按圣人旨意审理此案。”
李倓明白李林甫的意思,于是躬身一礼说道:“多谢李相!李倓告辞!”
李林甫又回了一礼。
李林甫站在大殿之外的台阶上,看着李倓的身影消失在雾中,眼中第一次充满了迷茫。
众人等李倓离开然后又围到了李林甫的身边。
“林相何必对李倓如此客客气气?”
李林甫回头看了看最近投过来的杨钊冷笑道:“你愿意与我为善!我是否要把你当做敌人,为自己树敌呢?”
杨钊尴尬一笑说道:“李相大智慧!杨钊愚钝了!”
李林甫其实是看不上杨钊的,但是杨钊和杨家的关系让李林甫勉强接纳了他。
王鉷看杨钊碰了一鼻子灰,于是想自己装一波试试。
“李相!李倓此子精明,只怕会是威胁呀!”
李林甫扫了一眼身后的众人说道:“他比各位都聪明,所以他不会是威胁。”
众人一听立刻脸红脖子粗,李林甫的意思就是你们都是垃圾,根本不懂得实力相当的高手较量是不会真打的,因为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到了最后都是输家。
杨钊还是不死心说道:“李相别忘了他可是太子的儿子。”
李林甫说道:“可是他更是圣人喜欢的孙子,要不你去圣人面前说两句贵妃娘娘的坏话?”
杨钊又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接着尬笑了一下然后缩回人堆里,不过在那么一瞬间杨钊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李林甫自己走了,留下一群懵逼的手下。
刚才吃了瘪的王鉷等众人散了,然后就去追李林甫。
王鉷一直追到宫门外才追上李林甫,只不过李林甫已经上了轿,王鉷想靠近却被李林甫的卫队给拦住了。
王鉷没办法只能老远扯着嗓子喊:“李相!王鉷有要事相告。”
李林甫听到了王鉷的声音,于是撩开轿帘子让侍从把王鉷放了过来。
李林甫似乎有些不耐烦隔着轿帘子问道:“还有何事?”
王鉷献媚的笑了笑说道:“李相!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王鉷说完以后一直等着李林甫的回应。等了许久李林甫的声音才从轿子里面传了出来。
“好!我知道了!”
王鉷目送李林甫在卫队的保护下离开,脸上布满了笑容,因为李林甫长时间的回应让他明白,他说的话李林甫听进去了。
王鉷回头看了看自己追出来的路,然后转过身伸手指着来时的路,对着空气说道:“你们都是垃圾!”
王鉷的话李林甫确实听进去了。他知道王鉷是在利用他,让他对付李倓,没了李倓他就可以对付他的仇人杨慎矜。
不过王鉷说的没有错,李倓一直待在长安确实不好,他需要想一个既不和李倓产生冲突,又能让李隆基同意李倓离开长安的办法。
李林甫想了一路也没想出好办法,年纪大了,想的久了就有点晕头脑胀。
李林甫回了府邸以后没有去处理公务,而是一个人准备去月堂坐坐。
李林甫边走边低头想事情,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喊道:“大人!”
李林甫抬起头发现是自己的长子李岫(xiu)和自己走了对面。
李林甫微微笑了笑说道:“岫儿陪阿耶走走”
“儿遵命!”
李岫跟在李林甫后面一直往前走,但是二者都没有说话。
李岫陪着李林甫走了一段,他发现父亲走的路正是去月堂的路。
李岫知道只要李林甫去月堂,肯定又要对付什么人了。
当年为了帮助武惠妃对付废太子李瑛,父亲在月堂不吃不喝待了一天一夜。
相比争权父亲更喜欢处理他的政务,他喜欢那种成就感。
就像一栋房子在他亲自的指挥下拔地而起,建成之日众人赞许的成就感,可是在建造过程中用的手段太过极端。
李岫扭头看了看满头白发,身形消瘦的李林甫,突然萌生了规劝父亲的想法,而这时不远处一府中杂役正在拉重车前行。
“大人!儿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林甫停下身体笑了笑说道:“你我父子但说无妨!”
李岫跪地说道:“大人久居相位,树敌甚多,以致前途满是荆棘。一旦祸事临头,想跟府中杂役一样恐怕都不可能了。”
李林甫神情凝重的看了看不远处的杂役幽幽地说,道:“形势依然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已无回头路了。”
李倓离开李林甫以后没有回郡王府,而是在南熏殿站着打发时间,他想找李隆基探探底,毕竟这次的事牵扯到了自己那呆头呆脑的老爹,但是他又怕此时此刻进去不合时宜,于是他就想着在外面等一会,等李隆基情绪稳定一点了在进去。
不过李倓没等太久,因为有宦官过来给他传话,李隆基让他进去。
pS:1李林甫知道自己结怨甚多,担心会遭刺客行刺,便一改先前宰相随从不过数人的旧制,每次出门都要由步骑百余人随身护卫,并让金吾卫士卒在前方数百步外进行清道净街,公卿大臣都要回避。他在家中也是如临大敌,居住的地方不但重门复壁,而且用石头砌地,墙中夹置木板,甚至一晚上要多次转移住处,即使是家人都不知他究竟住在哪里。
pS2:李林甫府中有一个形如偃月的厅堂,名为月堂。他每次要构陷大臣,都要在堂中苦思中伤之法。如果他高兴地走出来,那就意味着被构陷的人要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