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树年轮转过第一千二百转时,李归墟鬓间忽生华发。他倚着青石孤碑浅眠,碑底未竟的“三千世界...“四字竟被晨露洇开,墨痕蜿蜒成青鸾展翅的轮廓——与紫裳当年绣在拜师帖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莲海无风起浪,第九重浪尖托着枚残缺玉简。李归墟并指摄来,简上《往生契》纂文突生异变,字迹扭曲成紫裳从未教过的幽冥符咒。正待细观,道树东南枝传来裂帛之声,三千世界虚影中第七百二十界山河尽染墨色,界壁处赫然插着半截碧玉螭纹簪!
“师尊的簪子...“他震碎简上咒文,涅盘火中却浮现诡异画面——本该封入年轮的玄衣男子,此刻正在七百二十界内执簪刻纂。每刻一道血符,便有幽冥锁链自虚空垂下,贯穿此界生灵天灵。
引魂灯残焰忽明忽灭,灯芯爆出紫裳临终残影:“墟儿切记...往生契卷不可...“话音未断,道树年轮深处传来锁链铮鸣,第一千二百道年轮纹渗出墨色汁液,凝成玄衣男子半截断指!
“好师姐,你封得住本座真身...“断指在虚空中刻出血纂,“可封不住这三千年新悟的《饲灵咒》!“
李归墟踏破界壁时,七百二十界已成人间炼狱。九座青铜鼎倒悬于血月之下,鼎身纂文竟是用生灵魂魄拼成的《饲灵契》。玄衣男子立于往生殿残碑之巅,手中螭纹簪挑着婴孩魂魄,细看那魂魄眉心血痣,与紫裳当年收徒时印下的契纹一般无二!
“以魂饲灵,以灵养劫...“男子振袖掀起腥风血雨,“这往生道统的新章,可比师姐的迂腐法子有趣多了!“
道剑斩落时,李归墟忽觉灵气滞涩。九鼎突然倒转,鼎中倾泻的竟是他当年封入年轮的劫气!劫气沾染血符,化作三千红眼乌鸦,尖喙叼着幽冥锁链俯冲而下。
“道君小心!“引魂灯突然挡在身前,灯焰中紫裳残影呕血结印,“这是往生契的反噬...咳咳...需用...“
残影被鸦群撕碎,李归墟瞳孔骤缩。剑锋触及鸦羽的刹那,七百二十界山河突然倒转——被锁链贯穿的生灵尽数睁眼,瞳中流转的竟是紫裳当年传授的《清心诀》!
“好个偷天换日!“玄衣男子獠牙毕露,螭纹簪突然刺入心口,“你以为封我入年轮...却不知这三千年,本座早将《饲灵咒》刻满了你的道树年轮!“
道树震颤,第一千二百道年轮突然爆开裂纹。墨色汁液凝成血符,顺着树纹侵蚀三千世界。李归墟并指剜心,三滴道血化作涅盘火凤,却见凤羽触及血符时,竟被染成不祥的暗紫色。
“师尊当年剜魄七分,留三分道性镇劫...“他震碎右臂道骨,骨粉凝成往生契卷,“却不知这三分道性,早被你的《饲灵咒》浸透!“
契卷展开刹那,血符中浮出紫裳从未示人的记忆:玄衣男子跪在往生殿前,紫裳以簪为刃剜出自身恶念,却留了道性根基助其化形。画面中男子眼角垂泪,与如今癫狂模样判若两人。
“原来这孽障...“李归墟道心震颤,剑锋偏转三分,“竟是师尊特意点化的道劫!“
玄衣男子突然狂笑,七百二十界山河尽数崩碎。无数生灵残魂凝成紫裳模样,齐声泣诉:“道君慈悲...为何不早悟...“
往生莲海突然沸腾,九朵金莲托着残缺玉简浮空。李归墟咬破舌尖,道血喷洒在简上,竟洗出紫裳暗藏的《解灵篆》:
「饲灵非罪
道劫共生
青簪断处...」
篆文未尽处,七百二十界内的螭纹簪突然爆裂。玄衣男子胸口破开大洞,九道纯净道性自伤口涌出——那气息分明是紫裳当年剜魄时封存的善念!
“不可能...“男子捂着胸口倒退,“师姐明明...“
“师尊剜魄饲劫是真,留道种化劫亦是真。“李归墟并指抹过道剑,剑身浮现往生殿地脉图,“你胸中这九缕道性,便是破劫关键!“
剑光贯穿地脉的刹那,九鼎突然归位。鼎中劫气倒灌,与道性交融成太极阴阳图。玄衣男子在太极眼中惨叫,身形渐化虚无:“师姐...你好狠...“
往生契卷突然自燃,灰烬凝成紫裳虚影。她抬手轻抚李归墟染血的眉间契印,指尖点在太极阴阳鱼眼:“痴儿...这才是真正的往生道...“
道树年轮停止侵蚀,裂纹处生出一枝并蒂莲。李归墟折下莲枝插入鬓间,往生莲海突然飘起鹅毛大雪。雪落处,七百二十界山河重塑,被血符侵蚀的生灵尽数苏醒,眉间皆印着青鸾衔芝的契纹。
玄衣男子消散处浮起半枚玉简,简上《往生契》补全了最后一笔:
「劫尽处
见往生
三千莲海...」
李归墟踏雪走向道树,却见第一千二百道年轮纹内,半截青簪正在缓慢生长。簪头螭纹流转的微光,与紫裳当年鬓间风采如出一辙...
太极阴阳图消散时,道树年轮已转过一千五百转。李归墟倚着新生的并蒂莲枝浅眠,莲心处却传来细碎铃音——那分明是紫裳当年系在青鸾簪尾的九转玲珑铛!
北冥幽渊忽起腥风,第一千二百道年轮纹渗出墨色露珠。露珠坠入莲海,枯萎的往生莲竟生出血色纹路。李归墟并指截断莲茎,断口处渗出紫黑汁液,在虚空凝成半卷《饲灵契》,其上字迹与紫裳笔迹浑然难辨。
“道君!七百二十界有变!“引魂灯残焰突然暴涨,映出骇人景象——本该重塑的三千生灵瞳生血翳,正以指为刃在眉心刻纂。每道血符成型,便有一缕劫气涌入道树年轮。
李归墟踏破虚空时,七百二十界已化作血色炼狱。玄衣男子消散处立着块残碑,碑文竟是用道树汁液写就的《往生契》补篇:
「劫气未尽
往生非终
饲灵者...」
碑文戛然而止处,九重青铜鼎自地脉升起。鼎中翻涌的劫气凝成紫裳模样,那虚影指尖缠绕幽冥锁链,与当年封镇恶尸时一般无二。
“师尊...连你也...“李归墟道剑震颤,剑穗青鸾簪突然滚烫。簪头螭纹映出颠覆真相:紫裳剜魄那夜,曾将半缕善念注入玄衣男子心口,锁链穿魂时溅落的血珠,此刻正在碑文上凝成《饲灵契》终章!
残碑突然爆裂,三千血符凌空飞舞。李归墟捻住枚符咒,神识触及的刹那,竟见紫裳跪坐往生殿顶,以青鸾簪挑破指尖:“墟儿,此劫需饲灵千年方能化解...“血珠坠入鼎中,与劫气交融成玄衣男子胚胎。
画面陡转,紫裳鬓角染霜,将襁褓中的玄衣男子递向虚空:“此子承我半魄,当为往生道种...“话音未落,幽冥锁链突然贯穿婴孩心口,那啼哭声竟与李归墟幼时如出一辙!
“原来这孽障...“道剑险些脱手,“竟是师尊为我备下的替劫傀!“
血符突然活化成三千红绫,缠住李归墟四肢。玄衣男子的声音自绫中渗出:“现在明白师姐的苦心了?她剜魄饲劫是假,以劫养灵才是真!“
七百二十界山河倒转,被控生灵齐结《饲灵印》。李归墟天灵处浮出往生契纹,与紫裳留在玄衣男子心口的半魄共鸣:“此局既是为你而设...“玄衣男子残魂自鼎中升起,“...便该由你代我永镇劫眼!“
往生莲海突然沸腾,九朵金莲托着残缺玉简浮空。李归墟震碎红绫,剜出三滴心头血洒向玉简。血珠触及简面的刹那,《往生契》补全终章:
「饲灵者
当饲己
劫眼处...」
字迹未尽,道树年轮突然逆转。第一千二百道轮纹裂开缺口,紫裳封存的半魄破壁而出,竟与玄衣男子残魂相融!
“师姐...你竟连我也算计...“玄衣男子突然凄厉长啸,身形在光华中扭曲。七百二十界生灵眉心浮出青鸾契印,劫气倒灌入往生莲海。
李归墟并指刺入心口,涅盘心血凝成《斩傀纂》:“师尊当年留你半魄...“纂文触及玄衣男子眉心,“...是为今日斩劫!“
玄衣男子突然平静,周身劫气化作青烟。他抬手抚过李归墟眉间契印,眸中流转紫裳独有的慈光:“墟儿...这往生道...走不得了...“
道树震颤,年轮深处传来锁链崩断声。紫裳虚影自青烟中浮现,鬓间并蒂莲枝突然绽放。李归墟伸手欲触,虚影却化作星尘没入莲海。
往生契卷突然自燃,灰烬凝成新的碑文:
「劫非劫
往非往
莲开处...」
李归墟折下并蒂莲插入残碑裂隙,莲枝遇血疯长,顷刻间生出一株微缩道树。树冠托着枚青玉简,简上字迹犹带湿润:
「饲灵千年
方知灵即己
墟儿...
该醒了...」
莲海飘起鹅毛大雪,七百二十界生灵眉间契印尽褪。李归墟倚坐新生道树下,望着掌心渐融的雪花,恍惚间似见紫裳执伞踏雪而来。伞面垂落的璎珞轻响,与当年收徒时别无二致。
“师尊...“他握紧半截青鸾簪,簪头螭纹突然流转微光,“这往生道的终章...弟子续给您看...“
新生道树突然开满往生莲,每朵莲心皆浮着紫裳残影。她抬手点在虚空,星尘凝成未竟的碑文:
「莲开处
即往生...」
风雪骤急,李归墟的白发与雪同色。他并指在莲瓣刻下最后两字,字成时天地寂静,唯闻往生海深处传来清越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