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知抄家是个肥差,张兴身为户部尚书,自然深懂其中奥妙。
如若不然,鸿帝为何在赵弘安与尉迟耀祖领着兵马前脚刚出燕安,后脚就让张兴带着禁军跟在屁股后面呢?
肃南伯的家产之多,世人皆知,若随便派一个官员来干这活,恐怕就得流失很大一部分钱财。
而派张兴来就不同了,他是户部的头头,这相当于大周的财务总监。
“殿下、丰邑侯,您二人还是趁早回去吧。老夫奉旨前来办差,带着您二人不方便。”
张兴岂不知姜远与赵祈佑打得什么主意,若让他二人跟着去,这就是俩山贼!
特别是这姜远,比山贼还过分!
丰邑县原县令苟来喜被抄家时,就是姜远办的,听说姜远往鹤留湾拉回去一马车的破烂。
这话哄哄鸿帝还行,张兴是连一个字都不信的。
姜远从苟来喜家抄出八车家当,他硬是拖走了一车,这若是去到白府,还不知道要被他搞走多少车。
“张叔,您这就不够意思了!”姜远撇嘴道:
“侄儿还没见过抄伯爵家的大场面,您让我们去见识一下又如何?我们也可以帮你盯着点,莫少了财物。”
赵祈佑也点头正色道:“明渊说得有理,兴许我们能帮得上忙呢?”
张兴暗道,什么帮老夫盯着点,最应该盯着的就是你们这两个!
两人好说歹说,张兴只是不肯,姜远与赵祈佑堵着路不让张兴走,要走得带上他俩。
赵祈佑更是说无赖混帐话:“张大人,当初你向父皇推荐我去边关接明渊兄与惠宁乡主,你许诺过,若本王有需要,你就将你姥姥刨出来。你不让本王与明渊兄去也行,我自己带人去找你姥姥。”
姜远惊讶的问道:“还有这事?张大人说的?”
赵祈佑用力点头:“当然!我怎会凭空瞎说!”
姜远跳下张兴的马车,调头就走:“靖轩,张大人不让我们去,那就不去呗。咱们去将张大人的姥姥请出来,替张大人尽孝心!”
赵祈佑也点头道:“也行!”
赵祈佑也下了马车,与姜远勾肩搭背的去了,竟然头也不回。
张兴是什么人,岂能让这两个混帐吓住:“殿下、姜贤侄,替老夫向老夫的姥姥问个好哈。”
这回轮到姜远与赵祈佑傻眼了,张兴这根人精,连被人刨祖坟都不在乎,还有什么事能吓倒他?
何况,给姜远十个胆也不敢干这种事,姜守业再疼姜远,估计都要将他吊起来打。
姜远见此计不成,也是无奈,但这么好个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
谁让他现在穷得叮当响呢。
虽然盐业总司已有进账,但分到他手上的银子,不过千两而已,而且这么久了,才分过一次而已。
鹤留湾要建设,他设想中的书院还是个地基,不想办法搞钱怎么行。
姜远与赵祈佑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相视一笑
张兴不让他们去,他们自己不会去么?
姜远回到自己的队伍中,让文益收领着二十个老兵护送上官沅芷,并押着白锦泽回鹤留湾。
姜远自己则牵了一匹马,与赵祈佑领着齐王府护卫跟上张兴的队伍折返。
“夫君,您过来,为妻有话对您说!”
就在姜远打马去追张兴时,上官沅芷急忙叫住姜远。
“芷儿,你与师妹且先回去,这次折返并无危险。”
姜远以为上官沅芷担心他又会遇袭,连忙宽慰。
上官沅芷白了一眼姜远,伸出手去就拧住姜远的胳膊,恶狠狠的说道:“听说白翰文家中养有二十几个美过天仙的舞姬,您若是敢弄回一个来!为妻…哼!”
上官沅芷伸出两根纤指,做剪刀状在姜远面前比划。
姜远只觉某处直冒寒气,坚定的说道:“你想什么呢!为夫是那种人么!”
“你以前是!”
上官沅芷俏目含霜,严重警告姜远:“夫君最好谨记!”
“知道了!以前不是以前么!现在为夫有你就足够了。”姜远捏了下上官沅芷的脸蛋,这才在上官沅芷的注视下上马而去。
姜远此去,确实有那么点心思,白家那些舞姬实是秀色可餐,若弄回家中几个,让其帮着捶捶腿按按肩,那不得爽歪歪。
那些舞姬若是被打入教坊司,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只是上官沅芷早就算定了姜远那点小心思,出言警告在先,姜远也只得将这点小心思收起来。
毕竟他也不想与他的兄弟生离死别。
“搞钱!只搞钱!”姜远在心底狂喊两声,以示安慰。
张兴见得姜远与赵祈佑死皮赖脸的跟在后面,眼见是无法摆脱这两块狗皮膏药了,只得再度停下马车,将二人唤到马车上。
“不许下手太狠!”
张兴严肃警告这俩货。
“张叔,您还不了解我么?我这么老实的一个孩子。”姜远嬉皮笑脸的说道。
张兴就差呸出声来了,他看着姜远从小长大的,什么德行他能不清楚?
姜远说自己老实,就像闻香楼的妩娘说自己是贞洁烈妇一般。
赵祈佑却是正色道:“张大人多虑了,本王对钱财不太感兴趣。”
张兴疑惑的看着赵祈佑,暗道,对钱财不感兴趣,你跟上来作甚?
张兴现在不知道,过得些时候,他就知道赵祈佑是为什么而来了。
姜远与赵祈佑下了张兴的马车,依旧骑马而行,不远不近的跟着张兴的队伍。
与一个长辈挤在一起,浑身都不舒坦。
“明渊,你说太子殿下刚领兵而来,还没将肃南府荡平呢,父皇怎的就这么着急派张大人带了人来抄家了?”
赵祈佑不解的问道。
姜远笑道:“这还用说么?白家家大业大,钱财宝物肯定是不少的,陛下怕来得晚了,啥都捞不着。”
赵祈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父皇是怕太子…”
姜远点点头:“你以为他亲来肃南只是断腕?他在各处秘密开商号,搞得不就是钱么?此次白翰文之死,已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亏损,他不得捞回去一点?”
白翰文养私兵三千,造兵械无数,这其中得花费多少钱粮。
如今赵弘安为保自身,不得不忍疼将白府与那些私兵清剿,这损失大了去了。
白家虽在银钱上出现了亏空,但那么大一座府邸,里面不知有多少可变现的宝贝,赵弘安又岂会放过。
不过,赵弘安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清除白家的所有私兵,所以即便他剿了白家后,还得去桐山,将所有知情的白家子弟灭杀之后,才有时间来抄白家家财,在此之前,赵弘安最多会留下一些东宫护卫看守。
这其间就有了一个空档,这也是鸿帝着急派张兴随后赶来的原因。
姜远与赵祈佑随着张兴返回到白府之时,正好看到一群士卒正在给白家老小上枷锁。
先前那个叫嚷着要上京告御状的白家族老,此时满脸鲜血,白发更乱,脚步踉跄的被几个兵卒用刀鞘砸着走,哪还有一点气势。
白家众多的丫鬟佣人,一个个的被绳索捆了双手,被一根长绳串连在一起,哭哭啼啼的被赶了出来,但全是妇人女子,却不见一个男丁。
姜远大致目测了一下,这白家的丫鬟佣人,连同白家的家眷,至少有五百人之多,可见白家人丁确实兴旺。
最后被拉出白府的,是二十个娇艳如花的女子。
这些女子正是让赵祈佑心心念念的白家舞姬,不过此时这些女子皆面带惶恐之色,面上带着泪水,看起来凄惨无比。
那些押送的兵卒并无怜花之心,谁走得慢了,上去就用脚踹。
娇滴滴的女子,哪经得起踹,挨上一脚倒地后半天爬不起来。
这可给赵祈佑心疼坏了,还不等张兴掏出圣旨来,便纵马急上,马鞭狠狠的抽在那些踹人的兵卒头上。
“你等还有没有人性!”赵祈佑正气凛然的喝道:“这些女子柔弱,经得起你们踹么!”
这些兵卒见得有人敢抽他们,顿时大怒,刚要拔刀,抬头一看却是齐王,顿时吓得又将手中的刀按了回去。
这些都是东宫的部分人马,自然是认识赵祈佑的。
“小的们见过齐王!”领头的兵卒竟然是朝白锦泽下黑手的东宫护卫,周左。
周左也是奇怪,齐王与封邑侯不是回燕安去了么,怎的又折返了?
赵祈佑黑着脸问道:“太子皇兄没教你们,如何善待他人么?你等要将这些人押哪里去?!”
周左面对赵祈佑的发问,不敢不回,道:“太子殿下令我等将这些白家家眷暂押肃南府大牢,待得太子殿下回返,再行定夺。”
赵祈佑眉头一皱,又问道:“太子皇兄呢?”
“太子殿下与尉迟将军率大军去肃江县桐山了。”
周左抬起头看了一眼赵祈佑与姜远,又看了看率禁军而来的张兴,小心的说道:
“太子殿下令小的除了看押白府家眷,还要封禁白府,无太子殿下之令,任何人不得擅动里边的物件,待太子殿下回返再作处置。”
赵祈佑心中冷笑,暗道还真如他与姜远所料,赵弘安这是要在白府刮地皮啊,鸿帝还真是对太子的盘算了如指掌。
若不是张兴随后赶来,等得赵弘安回来,估计白家连个鸡蛋都剩不下。
既然是太子下的令,赵祈佑与姜远肯定不会这么直白的对抗,这不还有张兴么。
张兴见得东宫左右两率的人马将白府给封了,便掏出一张圣旨来,道:“本官奉陛下之命前来查抄白府,押解白翰文的家眷,你等都退下!”
周左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些人是来抄家的。
赵弘安临去肃江县时,特意吩咐过周左,人犯要看住了,特别是白家的女眷,这些是要充到教坊司的。
还有就是白家府中之物,任何人都不能动,动则杀。
“大人,太子殿下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入白府。”周左拦在白府大门前,神情坚定。
张兴冷哼一声:“本官奉的是皇命,你敢抗旨?”
张兴眼神阴冷,白府中那些东西,都是户部急需之物,为了这些,谁挡他都不行。
太子之事,张兴做为重臣之一,不可能没有耳闻,此时自然也不客气。
周左面露难色,他让开不是,不让也不是,太子与圣旨,他都对抗不了。
“周护卫,你还是率人离开吧,抗旨不遵,太子也保不了你,别做傻事。”
姜远骑在马上,笑吟吟的劝道。
张兴可没那个耐心,一挥手,禁军蜂拥而上,从周左的两侧冲入白府。
另有一队禁军接管白家家眷,将东宫的人马推到一边。
周左脸色铁青,既不敢阻拦,也不敢说狠话,只得鼻子里哼了一声,招呼东宫的人马:“兄弟们,我们走!”
周左率着人马往肃江而去,走得极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