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大雨说下就下,风将雨丝刮得成斜线落下,将整片戈壁笼罩在雨雾中,从远处看去,屹立在戈壁上的漠风关更显苍凉。
但漠风关内的军民百姓却是异常兴奋,自春末入夏以来,这还是漠风关今年的第一场雨。
很多胡人冲进雨中扭动着身子跳起舞来,一些身着薄纱的胡姬,也不怕湿了那不多的衣衫,像一条条白蛇在雨中狂舞。
漠风关缺水,常年生活在此处的人,个把月不洗澡是常事,此时淋雨就当洗澡了,再者胡人体味大加上长期少水而不洗澡,可想那味道有多爽。
这也是姜远拒绝雷冥羽请他吃西餐的原因,实是无福消受。
姜远带着文益收与黎秋梧站在一间商铺门前避雨,顺便欣赏一番雨中胡姬的舞姿,别说,还真别有一番风味。
“还看,小心长斗鸡眼!”黎秋梧见姜远的猪哥相又犯了,嘲讽道:“我看你不如娶几个胡姬回去,天天看个够!”
姜远闻言立即收了那猥琐的样子,正色道:“我是在看美女么?我是在欣赏艺术!佛说,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这说明什么,说明是你的心思不单纯啊!哪像为兄,眼里觉得美的,是胡姬的舞姿,而非胡姬本身。”
“你巧舌如簧,胡说八道,还敢说我思想不纯洁!”
黎秋梧气炸了,每次都被这个便宜师兄的歪理给气得七窍生烟,却又说不过他。
“走了,逛街去了!”此时雨渐停,姜远背着手一步三摇的走上了街道。
“真是气死我了!”黎秋梧看着姜远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文益收难得的笑了笑,道:“黎姑娘,咱们也走吧。”
黎秋梧见得文益收笑得怪怪的,问道:“文叔,你笑什么?”
“小的觉得年轻真好,东家很好,你也很好。”文益收又笑了笑,朝姜远追去。
黎秋梧听得这没头没尾的话,又想起在鹤留湾时,自己那亲爹说的话来,不由得又羞又恼: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便宜、无耻的师兄!
姜远带着俩人在漠风关内瞎转悠,发现紧靠长城段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占地极宽的市场。
这里有卖各种东西的,牛羊有卖,奇形怪状的兵器有卖,还有明显的带着异域特色,姜远都叫不上名字的器物都有得卖。
来此交易的大多都是些大周的商人,其中更有一些漠风关的兵卒夹杂在其中摆摊。
市场的角落里还有一个镖局,这就稀奇了,姜远嘀咕道:“镖局都开到边关了?”
文益收见得姜远好奇,便解释道:“东家,边关有镖局不奇怪,其能与官家驿站差不多,但会更有保障,也更便宜。”
“哦?比朝廷的驿站还有保障?”姜远摸着下巴道:“你且说来听听。”
文益收想了想,道:“以往大军出征,除了有随军的民夫负责押送辎重粮草,还有随军的商贾,这些商贾随军而动,只要克下一城,他们便会赚个盆满钵满。”
“怎么说?”姜远越发的好奇起来。
一旁的黎秋梧却道:“这还不明白么,大军克城,如果那城中守军是投降的还好,若是被攻下来的,按大周的规矩,大军进城,三日不封刀,懂了吧!”
黎秋梧与上官沅芷一样,是货真价实的将门之后,此中的门道自然听老道说起过。
文益收接道:“士卒们克下敌军城池后,自然会有战利品,一般三而分之,士卒最后会有一成战利品留下,可将战利品当场卖给随军商贾变现,也可通过驿站将东西寄回家中。”
“以前大周大军从漠风关出征过土浑浴,想来这镖局就是从那些随军商贾中演变来的,干的也是驿站的活。”
姜远懂了,按照文益收的说法,这镖局是一些当年随军出征土浴浑的商贾演变而来,但土浑浴都被灭国三十年了。
这三十年内,漠风关再没怎么起过大的战事,但这镖局依然门庭若市,这市场也依然繁闹。
市场繁荣必要有货源,雷冥羽眼都不眨一下,便送姜远琉璃樽,原来这货不但私自放胡商进关,还干一些无本买卖。
估计,这漠风关外的小部落成了雷冥羽进货之地了。
姜远暗叹,都说党西会南下打草谷,雷冥羽也干得不赖,学会反向打草谷了。
只不过,这草谷估计是偷摸着打的,弄的钱财也进了他个人的腰包了,而不是进的大周国库。
雷冥羽这样干,虽然也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此时大周势弱,若引发大战,估计雷冥羽吃不了兜着走。
“呼,看来尉迟耀祖这货也是这么干的。”
姜远又想起尉迟耀祖当日请他在闻香楼喝酒时,嘴上说着边关苦凉地,但话里话外都透着被调回燕安的惋惜之意,敢情他也是这么干的。
姜远摇头苦笑,看来守边关的,就属他的大舅哥最老实了,宁愿饿着也不出关去找食。
姜远逛了一圈,能知道的都知道了,也就无甚再转的必要了,使节团的物资补给也采买得差不多了,明日就要出关了,今日得好好休息。
三人刚回到驿馆,副使秦贤唯就找了过来:“侯爷,可否聊聊?”
“秦大人今日怎的有兴致想起来与本侯闲聊?”姜远将秦贤唯让进客房中,笑问道。
秦贤唯蠕了蠕嘴,欲言又止。
“秦大人有话请说。”姜远见得秦贤唯这副表情,便知有事。
秦贤唯叹了口气道:“下官这几日在漠风关里转了转…”
姜远连忙打住他的话头:“秦大人是否还带有圣上其他旨意?”
秦贤唯这次倒是无迟疑,点了点头:“是,临行前,陛下给了下官一道口谕,是…”
“秦大人不必说出来。”姜远摆手道。
秦贤唯道:“陛下口谕也是需让侯爷知晓的,这是陛下的意思。”
“嗯?”姜远一怔,出发时鸿帝一声不吭,到得漠风关了,却让秦贤唯捎话,这是整的哪一出。
“陛下早已知晓漠风关内有胡商,便让下官途径漠风关时留意一番…”
“秦大人的意思是…”
秦贤唯笑了笑,道:“既然要通商,漠风关有胡商,陛下也不多计较,但国库太空了。”
秦贤唯说得模模糊糊,但姜远却是听明白了,雷冥羽在边关捞的钱,全进了他个人的腰包,鸿帝一两银子没捞着,但雷冥羽是大将,又是忠于鸿帝的,鸿帝也不好怎么着他。
但他捞得太过,总得交些银子去国库吧,但鸿帝又不清楚漠风关的商业往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便让秦贤唯借着出使之机,顺道查查。
难怪秦贤唯这几天一直在城门处守着,敢情是去数人头去了,看看到底一天有多少胡商进关。
要说雷冥羽也机灵,只让胡商进漠风关城内,却不让出城内地界,所有交易都在漠风关城内完成,所有货物都由大周商贾在此交接。
这样一来,胡商带来的货物,便会通过大周商贾源源不断的往内地卖,而大周却很少见得到胡商,便是这个原因。
姜远暗道:这特么的不就是走私么。
难怪此地的胡商这么多,大食国等地的胡商都拐到漠风关,而不走更近的回南关,原来原因出在这。
要知道,漠风关外只有党西一国,翻过雪山后才会到天竺,平常往来漠风关的胡商也大多是来自天竺。
大食等西域国家,从回南关入大周会更近,也更安全,但回南关是上官重之在镇守,没通商前,蚊子都飞不进。
所以这些胡商经北突绕道过沙漠后,上高原至党西,再由漠风关进入,一路行来一路做买卖,不知要经历多少危险,这钱也不是一般人能挣得来的。
“那这与本侯有啥关系?”姜远问道。
“下官人微言轻,还请侯爷出马。”秦贤唯讨好的笑道。
姜远很无语,他估计这是鸿帝让他去点一点雷冥羽,若不敲打一下,雷冥羽就要上天了。
秦贤唯又道:“雷将军有些过了,下官还得知,他时常带了士卒出关,每次回来都有牛羊!”
“秦大人打算如何上报陛下?”姜远问道。
秦贤唯笑了笑:“只需侯爷提醒一下雷将军即可,对于牛羊等小事,下官也就当没看见,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向打草谷,雷将军所做,也无不妥。”
姜远点点头,他虽然不赞同秦贤唯的话,但也知道,此时这个时空的生存法则就是这般,不能你总欺负我,我就不能还以颜色吧。
“秦大人的琉璃樽可还在?”姜远突然问道。
秦贤唯一愣,答道:“还在。”
“那正好。”
姜远让秦贤唯将琉璃樽取了过来,又将驿丞唤了来,道:“你将此琉璃樽送去给雷将军,就言让他替本侯上交国库。”
驿丞抱着琉璃樽有些不明所以,姜侯爷又是要闹哪一出?
虽然不解,但驿丞也不敢多问,只得应了。
待得驿丞出了房间,秦贤唯肉疼的问道:“侯爷,为何用下官的琉璃樽?”
“因为我的琉璃樽换肉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