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青缓缓直起腰身,衣袍上的尘埃无声飘落。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眉宇间沉淀着说不尽的疲惫。
“唉——”
一声长叹在竹林中回荡。这位九重天尊者抬头望天,鬓角几缕白发在风中轻颤。他闭关数载,对山庄内发生的事全然不知。即便知晓...想到此处,他嘴角泛起苦涩的弧度。以他往日的性子,怕也不会将一个小乞丐的处境放在心上。
“道友好修为。”白长青双手交叠,行了个标准的修士礼。“白某这天玄第一的名号...实在惭愧。”
叶玄负手而立,他随意地摆了摆手。
“恩怨已了。”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四周竹叶为之一静,“若是不服,可来天玄帝国寻我。”
白长青闻言,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他摇着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友说笑了。”
白子画纤长的睫毛轻颤,眼眶泛起一层薄红。她怔怔望着叶玄,樱唇微启又合,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
那双素来清冷的杏眸中,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对师兄妹数十载情谊的不舍,对叶玄雷霆手段的惊悸,又掺杂着对仙阶功法的感激。种种心绪交织,让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袖口。
叶天天呆立在原地,小脸煞白。她仰头望着父亲,乌溜溜的眸子里盛满了不敢置信。瘦小的身子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幼鹿。
宋紫薇俯身将女儿搂入怀中,冰蓝色的广袖如羽翼般轻柔包裹住她。
“你父亲...”她贴着女儿耳畔轻语,声音柔若春风,“是因为你被欺负才会如此。”
素手轻抚着叶天天单薄的背脊,宋紫薇继续道:“他是你父亲,你永远...永远都不要怕他。”
叶天天将小脸埋在母亲肩头,懵懂地点了点头。她悄悄抬眼,瞥见白子画泛红的眼眶时,心口突然一阵刺痛,又慌忙低下头去。细嫩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母亲衣角。
叶玄袍袖轻振,他微微颔首,声音如寒潭沉玉:
“此间事了,叶某告辞。”
转身时。
“道友且慢。”
白长青的声音突然响起。叶玄脚步一顿,侧身回望,眉宇间带着几分疑惑。
白长青上前两步,他直视叶玄,素来温和的眸中此刻凝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天玄大陆的浩劫将至,望道友能助白某一臂之力。”
“浩劫?”叶玄剑眉微蹙。
白长青广袖一展,做了个\"请\"的手势:
“此事...需容白某详述。”
叶玄目光微动,落在叶天天低垂的小脸上。女儿紧抿的唇瓣和绞在一起的指尖,都显露出她此刻的不安。
叶玄转向身侧的宋紫薇。两人目光相接,无需言语便已心领神会。
“放心,交给我。”宋紫薇声音柔和却坚定。
叶玄微微颔首,转身随白长青离去。他的背影在竹影间渐行渐远。
宋紫薇俯身牵起女儿的小手,温凉的触感让叶天天抬起头来。
“白姑娘。”宋紫薇唇角含笑,声音如清泉击玉,“可有闲暇,容我讨杯茶喝?”
白子画怔怔望着叶天天,素来清冷的眸中泛起复杂涟漪。她纤长的睫毛轻颤,终是点了点头,雪白的广袖轻扬:
“请随我来。”
宋紫薇拉着叶天天跟上了那道雪白的身影。
---
茶香袅袅的听雨轩内,白长青执壶斟茶,叶玄端起茶盏浅啜,深邃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对方。
见叶玄这般姿态,白长青放下茶壶,指节轻叩案几:“道友可知,为何数千年来无人突破帝玄境?”
“难道不是因无帝灵根?”叶玄语气笃定,盏中茶水纹丝不动。
白长青摇头苦笑,眉宇间浮现追忆之色:“灵根之说确实不假。我白家古籍有载,纵是在仙界,帝灵根亦属上乘资质。”他话锋一转,“然则仙界之人,又是如何得道成仙?”
茶盏在叶玄指间微微一顿,杯中的涟漪映着他略显讶异的面容。
“愿闻其详。”他沉声道。
白长青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划,茶烟随之扭曲:“万年前天斗大陆入侵,用秘法夺走了法则之心,令天道受创。”
叶玄眉峰微动,盏中茶水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飞升者携气运灵气而去,对受损的天道无异雪上加霜。”白长青的叹息搅碎了升腾的茶雾,“故而天道降下枷锁,限制灵根品阶。”
叶玄将茶盏缓缓置于案上,瓷器相触的轻响在静室中格外清晰:“如此说来,帝玄之境的突破...”
“本不需帝灵根。”白长青接话道,枯瘦的指节叩击案面,“若有匹配的功法,天阶灵根亦有望突破。”
茶盏中的水纹微微晃动,映着叶玄骤然凝重的面容,面色复杂的问道:“你说的浩劫是指?”
白长青枯瘦的手指在案几上画出一道弧线:“万年前的空间通道,即将重开。”
“天斗大陆实力如何?”叶玄的声音沉了几分。
白长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茶盏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帝玄境必不会少,甚至...”他顿了顿,“可能存在半步仙人。”
窗外的竹影突然静止,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通道何时开启?”叶玄的指节在案几上叩出沉闷的声响。
白长青的袖口擦过茶盏,带起细微的瓷器摩擦声:“我白家世代镇守。当年先祖们燃烧生命设下的封印...”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多维持三十年了。”
茶烟在两人之间袅袅上升,在夕阳的余晖中勾勒出扭曲的轨迹。案几上的茶汤,倒映着两张同样凝重的面孔。
---
雅致的闺阁内,白子画素手执壶,清透的茶汤划出优美的弧线。待侍女们退下后,室内只余茶香袅袅。
叶天天局促地站在宋紫薇身后,小脑袋垂得低低的,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宋紫薇唇角含笑,眸光温柔地望向白子画:
“天天常与我说,师傅待她极好。这份恩情,紫薇铭记。”
白子画执盏的手微微一顿,复杂的目光落在那个瘦小的身影上。
“天天,”她轻唤,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过来。”
叶天天猛地抬头,乌溜溜的眸子里瞬间盈满泪水。她像只归巢的雏鸟般扑进白子画怀中,小脸埋在那熟悉的馨香里:
“师傅...不要怪父亲...都是天天不好...才让师叔们...”
哽咽的话语断在抽泣声中,单薄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白子画收拢双臂,将这个小徒弟紧紧搂住,素来清冷的面容此刻满是疼惜。